全数尊严。
得一位皇帝放低身段示好,再不借坡下驴,便有些蠢了。
萧世子极快地抬袖抹了下泪,似从悲伤中勉强抽身,而后闭目缓了下,快步走到文帝的御案前,抓起文帝的玉牌端详。
半晌后,他眼中一亮,惊喜道“舅舅,这不是你的玉牌你的玉牌我磕过一回的,这里,你且看,我那时摔落的角不在。此乃有人仿造而成”
喜悦中的萧世子眼眸明亮,眼中流光溢彩,眉目舒展间,那股既矜贵又少年气的气质流露,似重新找回信仰。
他往前数年如一载,在文帝跟前展现自己“暴躁”、“冲动”的做戏起了作用。
到底是年轻人,城府如此,喜形于色如此一想,文帝心中的弦松了松。
太后更是喜出望外,疾走过去,先文帝一步夺过玉牌打量,悦声“可不是么,你年纪小小,就要比你阿娘比武,那一刀划下去,直将她腰间的绳结划段,掉在地上磕落了一个小角,你舅舅替你阿娘捡起来,怕她伤心,这才与她换的玉牌。”
萧衍在心中扯了下嘴角。
可不是么,如今此玉牌躺在萧府中,真的不能更真。
萧衍趁热打铁,面上深叹一口气,恨着眼走到“可普”跟前,蹲下身,对他上下打量。
忽而,一手抬起擒住他的下颚,将他人从匐地的姿势提至跪坐,另一只手沿着他的脖侧细细按摸,寻到一点缝隙后,扯着他面上的皮,刷一下,撕掉半块。
“呵。”萧衍站起身,居高临下看人,对此刻已从喜悦变为震惊的文帝和太后解释“不过是西域的易容术罢了。”
文帝当即对着“可普”大怒“说何人指使你所为”
伪装成可普的人瑟瑟发抖,不敢言语,只一个劲朝文帝求饶。
萧衍再呵一声,“陛下跟前,你还有何不敢讲的”
这是在提醒他,有人为他做主。
本就是被人威胁才伪装成了旁人,“可普”心知难逃一劫,便将李耽如何胁迫他的事一五一十全数抖了出来。
如此,这场将计就计的戏码才算结束大半,文帝暂且将教训李耽的事搁置,命人将假可普带了下去,太后也放下心,离了玉华宫。
文帝踱步到萧衍跟前道“朕记得,你阿娘的调军玉牌是传给了你,你可愿意跑一趟雍州,交给你阿耶”
萧衍为难道“兹事体大,且宾州此处的也不见得就是平民装出的兵力,萧氏的私兵出动恐怕不妥,舅舅怎不”
这样精明的正话反说,点名“平民装出的兵力”,只会让文帝心中更为确定山下是兵。
此刻,他不可能不明白,原本留在长安城驻守的李耽是被人摆了一道丢了权,宁州的背后之人尚未现身,这就意味着,这回围离宫的人,要么,与那宁州之人是同一个,要么,就是有人浑水摸鱼,想趁机发动二次事变。
无论是谁,大抵上,与他那几个愈发争锋相对的儿子总脱不了干系。
与其倚仗那几个野心勃勃的,倒还不如启用这萧氏。至于往后暂且不急。
故而,萧衍的话尚未说完,文帝就打断他“有你亲自去,朕放心。”
放心。
萧衍握着的拳头轻轻展了下,为了得到这两个字,他走了数年有余。
但他仍旧皱着眉,似想避嫌,这样的举动,是恰如其分地熨帖了帝王的多疑猜忌之心。
文帝坐回书案后,拿起掌珠,置于手中摩挲,正色道“此事毕,待回了长安,你去管雍州。”
他去管雍州。
雍州管京畿地区,治辖包括长安在内的二十余个县。
雍州刺史,正三品,不属于三省六部,却权力甚大,说是守护天子最要紧的门户也不为过,历来为宗室亲王担任。比如当下,便在五皇子手头。
萧衍垂着眼,盖住眸中翻滚着的波涛汹涌的情绪。
他阿娘被亲舅舅所谋害,他利用此一事,才从他舅舅手中讨来一点他施舍来的权利,不可谓,不讽刺。
萧衍攥了下拳头,不动声色地颔首应好,当即御马出了离宫。
一连数日再未见到萧衍,知道他取了玉牌去调兵,沈蓁蓁心中难免七上八下。毕竟,她的情郎当下谋的是这等风险极大的事。
这日听闻萧世子现身在玉华宫,沈蓁蓁心头一喜,梳妆一番后,去了萧衍的房中等人。
转眼至酉时末,天已渐暮,清露着叶。
沈蓁蓁等得百无聊赖不见萧衍的人,便行去了他的书房看书。
离宫的书房毕竟只是给这些郎君一处私下办公的静谧地方,不比安国公府上的书房那般严谨,没有人专门守在门外,将“闲人免进”的态度正大光明摆出来的架势,甚至连门锁也没上一个。
伺候在萧衍处的宫女见惯了沈蓁蓁出没,更是对她见惯不怪,沈蓁蓁很是随意地就进了书房这样一个实际上藏了很多郎君心思的地方。
他爱读什么书,爱写什么字,爱画什么画,等等等等,皆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