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天虽热,但景色美,白日是晴空万里,傍晚是落日红云,当夕阳余晖洒在满湖清水上后,那红光艳艳、波光粼粼何等绚丽,美得使人觉得窒息。
与景色相得益彰的,是一群妙龄年华的小娘子,彩衣纱裙,金钗银扣,巧笑嫣然,热热闹闹地出现在这幅画面里。
沈蓁蓁站在岸边,欣赏,等待,思索。
不多时,萧家的表姐妹们陆陆续续登岸,都有些诧异,岸上竟是立了个美艳不可方物的小娘子,并且,好像是等着她们。
沈蓁蓁朝她们微笑,目露柔和色。
她容貌好、身段佳,就是静静站着也自成一道风景,几个萧家亲戚目中探究,窃窃私语这是谁,站在这里动也不动是做什么。
她们中,有个看起来年纪最小的小娘子上前问沈蓁蓁“这位娘子,你是在等我们么”
终于等到一条鱼儿上钩,沈蓁蓁即刻施了一礼,友好地道“也算是罢,我本是前来采芙蕖花,但是没有船只了,所以只得在此处等了会。你们可是安国公府的客人这是去湖对面的碧溪潭消暑了么可有吃过潭东边半里路的琵琶果”
攀谈的女子惊了下,又点了下头,看这位小娘子如此健谈,自个也就打开了话匣子“原来那潭竟然还有个名字啊我们倒是没见着琵琶果,明日去寻一寻。”
她看一眼沈蓁蓁手上的花篮,好奇问“你采花做什么芙蕖花可不好放花瓶的啊。”
沈蓁蓁笑一下,“我拿来做糕点用的。”
那女子神色顿了下,“莫非,先前日日送萧表哥糕点的人,是你”
沈蓁蓁眼底黯色一闪而过,极快地将自己的动机摘干净,笑着回“是啊,我闲来无事就会做这些吃食,我们府上的人个个都会有一份。我堂哥与萧世子交好,就让我同时多做一份。不知你们在萧府做客,早知就多做一些,请你们也尝尝味道了。”
攀谈的女子心直口快“我们吃过的,不止好看,味道也很好,你手可真巧”
沈蓁蓁笑容不变,“哪有,你过誉了。不过既得娘子垂青,往后我就多做一些送来。不知你们会做客多久”
那女子正要开口回沈蓁蓁,她身边的人抓了她手臂,替她接话道“你既然要采花,船现下已经空了,快去罢,我们不耽误你了。”
她话毕,扯着小娘子便走,沈蓁蓁听到她们在她身后说
“你拉我做什么她做的糕点是好看、好吃啊,最近都没人送来,我还挺怀念的。”
“你知道人家送萧表哥糕点是什么目的”
“什么目的”
“这个年纪又没有成婚的娘子,送郎君糕点,还能是什么目的”
“哦,原来跟你一样啊。”
“哼,你不一样么”
“我才不跟你一样,我就是来长安玩的”
“谁信”
吵吵闹闹的争论声远去,橙色霞光覆在沈蓁蓁侧脸上,她站在湖边,提着佯装采花所用的竹篮,唇角轻轻勾起,目光幽幽静静地看着眼前风景。
锦云站在她斜后方,看沈蓁蓁神色平静,一言不发,心中有些怜悯这样的小娘子。
她尚且记得当初她刚进府时,小娘子幼时的光景。
她人温暖如小太阳,亲自教她们学字、画画这种别人家的婢女一辈子也不会的高雅东西;又如一个小陀螺,常跟在沈太爷身后转,小嘴如麻雀般叽叽喳喳,批评沈太爷哪里手工做的差时,能喋喋不休地说到沈太爷连连拍额头,屈辱地道“改、改、改,这就改”的地步。性子也与沈家二娘子沈婳的性子有些类似,不谙世事,伶牙俐齿,常同隔壁的萧世子吵到不可开交。
然那也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现在的沈蓁蓁是友爱温柔,说话做事算得上滴水不漏,但那种口无遮拦质问谁、肆无忌惮教育谁的时候再没了。
她心思很沉,情绪藏得深,就是在她这样的贴身婢女跟前,也不如何释放。
她是从什么时候变了的呢
许是从在岁宁堂外听得二房请来的“神医”的话的那日;许是见老爷摔门而出留夫人捂嘴哭泣那日;许是九岁时那个冬日泪流满面地回来那日;许是沈老太爷故去那日
锦云不知。
但她知道沈蓁蓁不止一次如现在这样,一个人在湖边,看着落日余晖,眼中呆滞,一言不发地发呆。起初还让她跟着,后来也不让人跟了。
真见不得娘子这么落寞的背影,锦云往前行了两步,很温柔地道“娘子今天劳累了一日,不如明早再来采花,不急这么一时。”
沈蓁蓁并未回头,眼神照旧落在湖中小船上,声音很柔“怎么,你觉得我因他给别人我的糕点,我难受了么”
锦云一怔。
听沈蓁蓁继续“萧家大郎君与二郎君已成婚,虽是不用等萧世子,但排名第四的郎君年龄才十六。方才你也听到她们的话了,你觉得他这些已经及笄的表妹们,来萧府做客是为何”
自然是为了这个“他”,但她岂能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