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在看守所,还是在监狱,有两种人是最受鄙视的。
其中一种不可能出现在女监,而另一种就是因为拐卖妇女儿童进来的人贩子。
王玲是四零三唯一的人贩子,本来就不受待见,又因为她一向特立独行,早就有人心里憋着气,想整整她。
奈何兰姐发过话,不准招惹她,也就作罢了。更何况,万一搞不好,她再寻死,自己还得跟着担一份责任。
此时,群情激愤,女人们早把这些抛到了脑后。对着王玲指指点点,用各种污言秽语来发泄自己对人贩子的鄙夷和痛恨。
一片唾弃咒骂声中,王玲头向后靠着墙,双眼微眯,依然是一幅事不关已、无动于衷的样子。
兰姐盘腿坐在铺上,右手托着腮,手肘支在膝盖上,歪头看着那些女人,就象在等着看好戏似的。
在她这种姿态的纵容下,监室里的声音越来越嘈杂,有几个女人甚至一边骂一边撸胳膊挽袖子,大有想要群殴她的架势,这其中就包括了大林。
江渔凑到兰姐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兰姐眉头皱了皱,随即很快舒展开,若有似无地点了几下头。
随后,她把托着腮的手放下,重重地咳了两声“都消停点儿吧,大林,你给新来的妹子安排个铺位。”
新来的人在被问完话之后,都会被告知看守所以及四零三的规矩,看着不顺眼的,还会被修理修理。
吴秀芬只是陈述了自己的遭遇,没受“教育”就安排铺位,还让大林亲自去办,这是对她的优待。
不过,兰姐在四零三拥有绝对的权威,她说话,没人敢反驳。况且,吴秀芬的身世也真是可怜。
监室里嘈杂的声音被压了下去,吴秀芬却还沉浸在悲痛之中,拖着沉重的脚步,缓慢地跟着大林往里边走。
吃过晚饭,王玲叫住经过她铺位的江渔。
“上次你给我的那件衣服,剩下的在架子上,你拿给她吧。”
江渔从王玲的小格子里找出了那件没有袖子的秋衣,在吴秀芬感激的目光下,把衣服扯成条垫在她的脚腕上。
做完这些,她回到王玲身边坐下,问道“为什么不自己给她”
“明知故问。”王玲冷哼一声。
江渔噗嗤一声笑了“那你大可不必这么做,不理不问多好。我看你呀,就是装,累不累”
“我怎么装了”王玲反问。
“明明就不是铁石心肠的人,非得拒人于千里之外。你这不是装,是什么”江渔偏着头问。
王玲无所谓道“反正衣服也不是我的,给谁用不是用。”
“话说这位姐姐也是真够可怜的。”江渔叹了口气。
“你是不是想说,我这种人更该死”王玲突然问道。
江渔微愣了愣,随即说“进到这里,都是犯了错等着受罚的人。至于为什么会犯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由。你说是不是”
这回轮到王玲愣住了,过了一会儿,她才喃喃道“是啊,这就是你说的因果。有了因才有了果,果又就成因,因又结了果。”
江渔点头“这就是因果循环,要尽早化解。”
王玲微皱了眉“你这不还是迷信吗”
“不不不,我说的化解是尽早解决。”江渔说道,“打个比方说吧,你从银行贷款买房,要给利息吧越早把钱还清,利息越少。反之,拖的越久,利息越多。到期还没还清,后果更严重。”
“你说的简单。”王玲苦笑摇头,“没钱,怎么还”
“卖房啊,及时止损。运气好的话,还清贷款,没准儿还能赚点儿。”
挂在门上方的电视开始播放新闻联播,江渔在王玲的肩上轻轻拍了拍,回自己的位置看电视去了。
话说得太明,反而会引人起疑,她故意点到为止,留给王玲自己琢磨。
在吴秀芬向她丈夫举起斧子的时候,就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
可兰姐说,她的情况特殊,是在丈夫长期家暴的情况下反杀,类似这种案子法官会酌情给予轻判的。
吴秀芬对此将信将疑,毕竟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是天经地义的事。
进来的第三天,她又被提了出去。回来后,那张还未消肿的脸上挂满了泪痕。
监室的门关上了,她仍蹲在地上,把脸埋在戴着手铐的双手里,任谁问话也不答,只是一味地掩面痛哭。
“让她哭吧,哭完就好了。”兰姐挥了挥手,让围着的人散去。
吴秀芬哭了足足有十多分钟,才抬起头,泪眼滂沱地说“姐,我可能真不用死了”
大林扯了她一把“看你那熊样,过来慢慢说。”
吴秀芬抹了抹鼻涕,顺着大林的拉扯起身坐到铺边“我娘我娘,替我”
一句话没说完,眼泪又扑簌簌落下来。
江渔递了条毛巾给她“别哭了,看你那眼睛肿的。”
吴秀芬接过毛巾,胡乱地擦了几把,这才断断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