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自从登基以来,行事风格一日比一日更为强横,师诸和连续两次写信推辞任命后,建平那边似乎是有些不悦,皇帝再度派了使者前去前营,还配置了不少兵马,一副决意如此的模样。
或许是担心当真触怒天子,师诸和这一回态度总算松动,表示天气寒冷,希望能等到开春之后再动身。
外界并没人以为师诸和当真能抵挡得住帝王的威权,不过现下已经到了初冬时节,加上军务交割以及整肃士卒本就需要一定时间,师诸和希望明年再离开,也不是不能接受。
建平那边暂时没再派人去前营,似是不置可否,然而东部得知此事后,却有些坐立难安起来。
东部盘东郡郡治所在的横平县内的一处私邸中,近日有不少文士打扮的人来来往往。
私邸后院内,一位身量高大,面貌清秀的书生正跽坐于木案之后,他名叫典无恶,乃是田东阳的得力弟子之一,当初在董侯府上目睹老师被禁军外卫统领一刀枭首之后,他便潜逃回了南地,在温谨明向建平之前,又带着老师的其他弟子返回了东部。
田东阳游历天下,信奉他的人数不胜数,昔年厉帝在位时,天下沧海横流,民不聊生,上至世家大族,下至平民黔首,多对建平离心离德在朝廷不可依赖的情况下,人们就会转而去谋求外物,哪怕田东阳本人只是装神弄鬼的行骗之徒,也逐渐积累了数量极多的信众,他擅长言辞,一些官吏在见过面后,都纷纷弃职相从,按照弟子的礼节侍奉田东阳。
随着个人实力的提升,田东阳的野心也随之膨胀,他在接触温谨明之前,已经在东部诸郡积攒了一批听从自己命令的人马,如今他本人虽然身死,但信众们却还没有完全风流云散,典无恶等人素来受到田东阳信重,在老师身死后,一心报仇,恨不能立刻便攻破建平城,将温氏宗庙付之一炬。
私邸后院中,一位素来受到典无恶信重的幕僚正在分析:“昏君做事一向锋锐强横,其人性情,从当日亲赴武安督战就可见一斑,如今知晓东部不安,未必不会亲自过来。”
另一人闻言,冷笑了一声:“咱们本来也是如此想,可建平那边有消息传来,那昏君根本没有离开京城的意思,反倒是从前营那边调了兵将过来。”
之前的幕僚摇了摇头:“昏君刚刚才从台州返回,就算有心东征,那些老顽固们也不会答允当时诸位若是能依在下之言,迟几个月再动手,不怕那昏君不亲自过来右营。”
边上的幕僚似乎还想出言反驳,典无恶已道:“诸位都是忠于玄阳上师之人,又何必为了这些小事互相争执”接着道,“世事多有意外,既然昏君自己不来,咱们就先将那师氏小儿的人头收下便是,正好借此打击昏君的威望。”
对典无恶等人而言,最好的情况自然是温晏然本人被骗到前营当中,其次则是将那些忠于朝廷的精兵良将被骗过来,一举杀灭,无论天子是否亲征,他们横竖不亏。
典无恶道:“只是典某听到消息,师氏小儿如今依旧留在北地,说要开春后再动身。”
“”
幕僚们陷入沉默,然后有人低低骂了一句:“竖子怯懦如是”
另一人恨恨道:“师诸和此人倒不是胆怯,此人刚与北地大族做过一场,自然舍不得那些剿匪的功劳。”
典无恶虽然有些想法,还是先问了问身边幕僚:“既然如此,我等那又该如何是好”
他们已经陈兵于东部,磨刀霍霍以待,就算不提那些后勤消耗,士气也是一个需要考虑的因素,若是当真等到春暖花开,各地往来人员变多的时候,消息难保不会泄露于外,若是建平察觉不对,之前的以逸待劳之计便等于宣告失效。
之前的幕僚道:“既然师诸和所图谋的不过是功劳而已,那咱们且送他一些功劳,把人诱来东地如何”
典无恶沉默片刻,然后轻轻点了点头,又按照幕僚的意思,吩咐了一遍手下的将士。
“典师兄。”
入夜时分,田东阳的另一位名叫孙天极从外间匆匆走来,先行了半礼,然后才有些激动地回禀道:“之前师兄吩咐的事情已经办妥,弟细细寻找,总算找到一个面目与泉陵侯有些相似之人。”
典无恶闻言,面上倒是添了些真心实意的喜色,开口夸赞了师弟几句他们现在固然有兵有粮,却也存在一个致命的缺陷,那就是缺乏大义名分。
大周立国三百多年,根基深厚,无法轻易撼动,若是昔日没被拆穿的田东阳,或许还能以玄阳上师的名义举事,然而他此刻已然身死,剩下那些弟子没一个有足够统领全局的名望,典无恶等人商议了一番,最终决定打着泉陵侯温谨明的旗号起事。
泉陵侯本人确实早已在北苑自刎,不过作为田东阳的徒弟,他们明显从老师那里学到了不少无中生有的手段,决定对外宣称泉陵侯当日其实在甲士的护卫下成功逃脱,被建平发现的那具尸体只是她身边的小吏而已,至于泉陵侯本人也并非叛臣,而是厉帝指定的继承人,当日皇九女温晏然之所以能继位,都是因为温惊梅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