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魁祸首,等事情发作后,不但身死家败,只怕还要遗臭于史书
卢沅光再不敢安坐,当下站起身,向着天子恭恭敬敬地大礼参拜,以额触地“多谢陛下”
她本来就十分服气天子的能为,如今这种服气里,还夹杂了深深的感激之意。
如今天子已经不止是保全了她个人的清誉前途,还保全了她的家族,事已至此,实在是肝脑涂地都不足以报答,说句难听的话,哪怕天子忽然间倒行逆施,成为一代暴君,那跟着殉国的大臣里头,都得有她卢沅光一个。
温晏然睁开眼,微微颔首。
既然连卢沅光都认为文书上的内容有为真的可能,更加不能不把这种可能纳入考虑。
卢沅光虽然被赐了座,却不敢坐在另一种结果被皇帝点明后,她现在算是一只脚站在了被免官的危险线上,旁人还可以悬崖勒马,但卢沅光今天已经公开驳斥文书为伪,无论如何也脱不得干系。
温晏然看她一眼,笑“若是泉陵侯有心误导,文书上的内容怕也并非全真,而两郡长史无状,更是众目睽睽之事。”
卢沅光摘下头上官帽,跪地请罪“全是微臣无能。”
温晏然伸手虚扶了对方一把,作为一个以败完家业为己任的未来昏君,显然不会在意下属拥有关键时刻掉链子的能力,反而出言宽慰“今日之所以唯有卢卿陷于险地,是因为只有卢卿出言与之相持一个人若是什么都不做,旁人当然不容易捉住他的痛处,可天下之所以衰败至此,大半倒可算是彼辈之功,越是勤恳做事的人,反而越容易被捉住把柄。”
卢沅光垂下头,要不是天子已经将她扶起,恨不得再拜上一拜。
对常人来说,恩德威能只要具备其中一点,便可以御人,难得的是当今天子居然样样俱全,卢沅光本不理解长兴之乱后,继位的为何是皇九女,现在想来,今上简直是天生的君王,这皇位本就该由她来坐。
温晏然缓缓道“朝中公卿皆认为两郡长史有过,朕也不好拂了众意”微微一顿,又笑了一下,“既然长史不好,皋宜跟襄青又情况危急,朕便帮换两个靠得住的长史过去。”
卢沅光心中一动,当下应声称是。
说是换长史,但换的肯定不止是长史,还会有随从属吏,天子提前告知她,是让她做好准备,从户部挑几个可信且能办事的人。
天子担心流民过多,同样担心被泉陵侯那一伙人名正言顺地夺得了州仓,干脆从中枢派人过去,半是襄助,半是挟制。
温晏然思忖道“地方法制荒驰,多有隐田隐户,就算郡仓无粮,当地豪强家中也不会没有积蓄。”
卢沅光理解了皇帝言下之意对方显然不打算从州仓调粮,也不会对地方灾情视若无睹,而是打算从中枢派人马过去,勒令当地大户救灾,而那些地方豪强之所以如此富裕,也是因为钻了国家法规的空子,所以地方官员在遇见问题时,选择从这些人身上挤一些油水出来,是一件从道德跟法律上都很能说得过去的事情。
温晏然笑了下“事能至此,还是朕威德不够。”
卢沅光低头那些大户或许只是想待价而沽,但在天子心里,已经没什么区别了。
因为天子已经登基,天下君臣名分早正
温晏然忽然轻声自语了一句“罗统领已经就任了好些日子,郭卿也该到前营那边了罢”
她说的罗统领,是王齐师举荐的新任的禁军中卫统领罗越,而那位郭卿,是跟罗越一块被提名的郭兴道,被安排到了前营那边做。
卢沅光想,天子这么说,大约已经把流民反叛的可能性纳入了考虑。
温晏然又看向面前的年轻朝臣,笑“两郡长史如今都在斜狱那边,宫中内官不解细务,卢卿在户部多年,可否帮朕去问一问当地详情”
卢沅光立即起身,向天子深施一礼,应下了这个差事去斜狱讯问犯人绝不是户部侍郎的工作,在正常情况下,像她这样标准士族出身,年纪轻轻且前途大好的官吏员,绝不可能愿意沾染这些内官的事务,但在今日之后,就算温晏然派她去把先帝的坟刨了,卢沅光也不会有二话。
等人告退之后,温晏然才向左右近侍道“少府令家中有几个孩子”
张络那张憨厚的圆脸上似乎永远不会出现任何负面的情绪,笑呵呵道“少府籍贯就在建州,自己没有子嗣,从族中过继了一儿一女至膝下,长女年二十一,长子年十四,尚未束发,如今都在乡下读书。”
温晏然微微颔首。
作为皇帝近侍,张络自然知道天子想问的是什么,而温晏然也知道对方回答的是什么少府令家里孩子的数量跟年纪只是基本讯息,整句话的重点反而在最后一句,在乡下读书,那就是都未出仕的意思。
少府令虽然分属内官,但也是三品大员,想染手一些清贵要紧的官职有难度,但为家中小辈谋个出身绝对不难,想来对方会安排孩子在乡下读书,或许是因为子女才能不足,必须藏拙,但更大的可能性是长兴末年朝局混乱,连许多士族重臣都人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