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年端着药碗,反过手,用手背碰了碰碗壁,感觉不烫了,才将药碗递过去“阿姐,喝药了。”
陆萍倚在床头,拥着被子,接过药碗,嗅闻到扑鼻的苦涩气息,微微皱眉。
景年弯了弯眼睛“阿姐,要我喂你吗”
陆萍白他一眼“你呀,惯会哄人,把阿姐当小娃娃呢。”
景年坦然道“幼时阿姐哄我,如今我长大了,自然该我哄阿姐,理所应当。”
陆萍生了病,身上不舒服,脑子昏沉沉的闷着疼,心里头惦记着两个孩子,还得支撑着病体,睡也睡不安稳。
如今阿弟来了,一直被他们护着的小崽崽,已经长成了一个有担当能管事的郎君,安慰好欢哥儿和喜娘两个孩子,又守着她瞧病,细细同大夫询问病症原因,看过药方,又安排信任的人去煎了药过来。
一桩桩一件件,别看人不大,处事是极妥帖的。
有他镇着,府里的下人也算有了主心骨,不再慌乱了。
陆萍这才安心闭眼,睡了一会儿,现下听他说这些话,心里熨帖,嘴上却道“又不是什么大病,就是昨夜着了凉罢了,陈嬷嬷他们也真是,怎地还去烦你,听说你与友人相约,误了你的事了。”
“阿姐做什么同我说这种客气话。”
景年等着陆萍喝完药,接过药碗,又递过去一碟蜜饯,让她甜甜嘴。
“你是我阿姐,你的身子自然是最重要的,今日约不成,明日再约便是,明日约不成,还有后日,大后日,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
幸亏他来了,阿姐起热的时候,两个孩子都在她身边歪缠着,阿姐说喜娘同他小时候性子很像,爱同喜欢的人亲近。
小姑娘抱着阿娘亲亲贴贴呢,笑嘻嘻说“阿娘好热热”。
陆萍要照看孩子,她又是吃过苦惯能忍的,自己身上的不适没放在心上,还是身边的管事嬷嬷察觉到不对,这才发现主子不知何时烧起来了。
当即就乱了起来,两个孩子受了惊,晓得阿娘生病,吓得哇哇大哭。
陆萍担心给孩子过了病气,不要他们靠近,两个小家伙儿年纪虽小,却很明白事儿了,担心阿娘,也不敢闹,大家要照顾阿娘呢。
景年来的时候,两个小家伙儿憋着泪,跟被暴风雨打出巢穴的小雀儿一般,可怜巴巴的。
一见着他,踉踉跄跄就跑过来,一人抱着他一条腿,哭得惨兮兮的,让景年好一阵心疼。
裴家的下人也不是经不住事,只是这种情况下,他们有些决定不敢擅自做。
譬如当家的娘子生了病,大夫来了,若是要用猛药,哪个敢同意不同意耽误了主子的治疗,哪个担待得起同意的话,若是有什么不测,他们同样承受不来。
因此才急急派人去请了景年过来,他一来,稍作安排,自有人去干活,府里乱象便平了。
这些情况景年和陆萍心里都清楚,陆萍吃了两颗蜜饯,嘴甜心也甜。
她拉着弟弟的手,笑盈盈道“今日阿姐害你失约,来日要同朋友好好说一说,你姐夫藏了几坛好酒,走的时候我让管家给你带上,你拿去宴请友人。”
景年哭笑不得,他大姐夫没别的爱好,就是好好酒。
他自己喝得倒是不多,就是喜欢收藏好酒,藏了也不怎么喝,只有招待关系亲近的友人亲朋,或者心情好时才会开一坛。
景年对酒没有偏好,他酒量不行,偏不起来。
家里的藏酒都是裴止爱物,景年原想着,不夺人多好,刚要拒绝,话到嘴边,转了个弯“也行,阿姐给我取一坛不醉人的吧。”
“我哪懂那个。”
陆萍说“到时候让裴管家带你去选。”
说到此处,她好奇道“是请士杰和忠宝那两个孩子吗”
不光景年记得他在京城的小伙伴,陆萍也还记得。
景年打小就爱凑在阿娘姐姐身边,小嘴叭叭的,出去玩儿遇到点儿什么乐事,一定要跟家里人每人都讲一遍。
所以他嘴里出现频率最高的名字,就是他关系最好的伙伴,更何况那两个,还去过家里,陆萍都是见过的。
景年回道“是他们,不过还有个我今儿新认识的朋友。”
“哦是个什么样的人”陆萍很替幼弟高兴,这才回京没多久,就结识新朋友了,而且看起来年哥儿很喜欢新友人。
景年首先想起的是那双寒星一般的眼睛,眸色纯黑,看着清冷,但他能感受到深藏的暖意。
“是个不太爱说话,但是很好相处的人。”景年想到余承平便想笑,他也不知自己在笑什么,就像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对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心生好感。
大约这就是所谓的缘分吧,白发如新,倾盖如故。
陆萍看着眉眼舒展,笑意盈盈的幼弟,心里也替他开心,这孩子说来讨人喜欢,实际上也挑得很,真正交心的人就那么几个。
“听起来是个很好的人。”陆萍笑着附和。
景年“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