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那个什么都不懂,或者他觉得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儿”了。
他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呵斥他、教训他、命令他、按照自己的意志塑造他
自己曾经撞得头破血流的那条路,被认为是“死路”的路,被儿子走到现在。
他所取得的成就是自己穷其一生都无法达到的,甚至是无法想象的。
这是否意味着自己当初对儿子做的一切全都是错误的
他甚至还得庆幸,还好当初儿子没有听自己的,还好当初儿子和他妈妈合起伙来骗了自己。
否则自己就将亲手扼杀一个这样的未来。
我这么一个短视的、愚蠢的、无能的爸爸,又有什么脸在儿子面前,依然摆出一副“父亲”的架子来呢
胡立新微微佝偻着站在自己的儿子面前,明明身高比胡莱还高的,但却显得有些渺小。
“嗨呀,这阳台视野真好哎呀,这马德里咋这么平呢”
谢兰登上三楼的露台之后,远眺前方的马德里市区,发出了这样的感慨。
李青青从后面走进来,笑着说“我们刚刚来马德里的时候,也有一样的感慨。”
接着两人就看到了在院子里的胡莱和胡立新。
那对父子就站在楼下的院子里。
看见这一幕的谢兰把本来想说的话都咽了回去,而且还对李青青做了一个“嘘”的手势,压低声音提醒李青青“别打扰他们”
她甚至还条件反射地伏低了身子,似乎生怕被下面的人看到一样。
李青青一时间没搞清楚情况,也跟着伯母趴下身子,躲在阳台栏杆后面。
然后她才小声问道“妈,这是”
“嗐他们俩从小关系就不好,青青你是知道的吧”
“嗯。胡莱给我说过”
“是啊。但事出有因,现在儿子出息了,王献科也不知道死哪儿去了但我总觉得他们其实并没有真正和解,心里都总还是多少有点疙瘩。”谢兰趴着难受,干脆扶着栏杆蹲下来,然后透过栏杆的缝隙向下张望。
李青青感到奇怪“可是胡莱当初不是还在颁奖典礼上感谢过爸爸,说明他其实已经不在乎了吗”
“嗐,那是他。他个没心没肺的我说的是老胡。”谢兰捂着嘴低声抱怨道。“现在胡莱越来越有出息,老胡心里就总觉得自己当初亏欠了他,甚至还觉得自己当初害了儿子”
“都过去了。”李青青轻轻拍着谢兰的手背。
“在老胡那儿,他觉得过不去。其实我能感觉得出来,他是想觉得自己应该就过去的事情给儿子道歉的。但是你也知道,男人嘛心里想再多,也不会说出来的。一个个别扭的要死,把自己那张脸看得比命都重要”
听着伯母絮絮叨叨地抱怨着自己的丈夫,李青青说“其实不需要道歉的。胡莱也不需要他爸爸给他道歉,他甚至给我说过,他还得感谢自己的爸爸呢,如果他生活在一个父慈子孝的家庭,他可能也不会变成今天的他,不会取得今天的成就。我觉得他说得对,每个人所经历的一切,都塑造了今天的自己。只要今天的自己过得好,就不要太在意过去怎么样。得往前看,朝前走。”
谢兰抓住李青青的手,欣慰地说道“胡莱能遇到你真是我们谢家祖宗十八代修来的福分”
李青青被伯母和胡莱一样特殊的夸奖方式夸的有些不好意思。
谢兰又叹了口气“老胡现在是他们学校的校队总教练,手底下好几个教练,带着一百多号小娃娃踢球,简直就是孩子王。以前的我可绝对不敢想,他会和孩子们打成一片虽然他从来没给我说过,但我多少能够猜得出来,他只是想要弥补以前那么对儿子的遗憾。毕竟以前他可从来没有陪儿子踢过球”
谢兰一边说还一边透过栏杆缝隙向下瞄,结果就看见楼下院子里的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就这样面对面站着。
看得她直着急“干嘛呢两个木头桩子”
胡立新从那种难以启齿的复杂情绪中回过神来,然后摆摆手“回去了。”
说着他就转身要往屋子里走。
这一幕让露台上的妻子急的龇牙咧嘴。
但就在这时,身后的胡莱突然说道“爸,陪我踢踢球吧”
谢兰屏住了呼吸。
李青青敏锐地察觉到了身边伯母的紧张,于是她伸出手轻轻挽住了伯母的胳膊。
胡立新停下脚步,有些诧异地回头看着自己的儿子。
他正冲自己笑。
那笑容他并不陌生,以前自己板起脸瞪他的时候,他就是这样带着讨好谄媚的表情对自己笑的,笑得小心翼翼。
看见这样的笑容,胡立新才意识到原来他的脸不知不觉间又板了起来。
于是他抿着嘴,努力在脸上挤出一丝笑容
“好。”
谢兰轻声唤道“青青”
“我在呢,妈。”
“扶我扶我起来”谢兰龇牙咧嘴说道,“脚、脚跍麻了”注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