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他下颌的唇,从来都不是她的。
她只是站在一个很远的角落,藏在影子里,一直难过又安静地仰头望着他罢了。
而说起难过,这点议论和玩笑更不算了。
宋晚栀见过江肆被别的女生亲吻,那大概是某天傍晚安乔中学的操场,她一个人坐在空荡的看台上。台后他倚着斑驳的红墙,咬着烟侧迎着很淡漠地笑了下,阳光碎在他眼角,揉成不屑还是别的什么。他拿下烟朝那个女生勾了勾手,女生抛下了矜持就吻上去。
于是单词书成了一片空白,白不过女孩苍弱攥紧的手指尖。
她竭力扭过视线,没去看最后一眼。
那其实也没什么,很正常的,宋晚栀知道,大概没多少女生能承住江肆那样的蛊惑。所以他从不主动,更不需要,就算安乔里被玩笑作“渣得明明白白”的三不原则一直流传着,也永远有飞蛾扑火。
她也是飞蛾。
只是隔着不可逾越的透明玻璃停在雪地里,望着窗内明亮的火。她心里太冷了,她多渴望那一瞬的滚烫和灼热,哪怕被烧成灰烬,可她的理智却又知道,不是每一只飞蛾都有那样不顾一切的自由和资格。
至少她没有的。她的自尊不允许她重蹈卢雅的覆辙。
“晚栀晚栀”
提了一截的声量让宋晚栀蓦地回神,侧眸望去。
“你手机响,响了。”王意萱愣了下。
近在咫尺,女孩勾翘的眼角微微泛起一点薄红,浅茶色的眸子像釉上层水色,潮湿干净。
宋晚栀慢慢回神,察觉地拿起震动的手机“抱歉,我出去接一下。”
“哦,哦好的。你去吧。”
等那个背影消失在棚子外,王意萱才呆呆地转回来,问“你们有没有觉得,晚栀的眼睛好好看哦。”
“花痴。”康婕笑话。
王意萱脸一红“真的之前她戴眼镜我都没注意,近距离看特别好看就,就网上说那种,又纯又欲的感觉”
“你别是弯的吧”
“哎呀康姐你又开我玩笑”
“”
这通电话是卢雅打来的。
宋晚栀没什么朋友,卢雅和那个人离婚以后她就连亲人也没多少了。手机通讯录里存着的号码不过那么几个,会联系她的也只有母亲。
烧烤园里吵闹得厉害,宋晚栀捂着话筒都听不清,只好沿原路出去,到园子外面的街边。
顺着矮墙下又走了几十米,宋晚栀拐进一旁岔出去的巷子里,身旁终于安静下来。她停到墙前,脚边树影像海浪似的轻轻摇动,夜色混着月色,倦懒地卧在树顶。
“栀栀,你是在学校外面吗”卢雅听她这边静了,主动问。
“嗯,今晚有室友聚餐。”
“室友嗯,这样好,这样才好,以前我就觉得你该多交几个朋友的,外向一点”卢雅絮叨过交友论那一套,才想起正事来,“栀栀,你昨天是不是跟我撒谎了”
宋晚栀怔了下。
想起骗母亲说已经去找过江肆的事,她一时心虚,默然几秒才轻声问“什么谎”
“宋昱杰傍晚给我打电话了。他说他昨天公司临时有事,没能过去和你见面。”卢雅轻轻叹气,“你怎么却和我说,你们聊得很好呢”
宋晚栀没答,只微微蹙眉“他为什么给你打电话”
卢雅一默。
宋晚栀把手机攥紧了些“我们说好,他不可以再联系你,就算联系了你也不要理的。”
“这,这不是你刚到大学吗”卢雅迟疑,“他想给你送些日用品,问我方不方便去你学校里”
“不方便。”
宋晚栀的声音轻柔,却斩钉截铁,毫无余地。
她鲜少会打断别人说话,对卢雅就更是。卢雅讪讪片刻,又叹了口气“栀栀你不要生气,你不想他去我会跟他说的,叫他不要去打扰你。”
“是不要打扰我们。”宋晚栀轻声纠正。她像是被落下来的影子压得微微低了头,长发垂过她肩颈,藏起她苍白清秀的眉目。缓了半晌,她才终于找回情绪平静的声音,“既然从前没有负过责,以后也就不要负了。”
“他就是想弥补过去”
“过去没办法弥补,过去就是过去了。”宋晚栀安静说着,“我成年前的最后两个月,领抚养金还是会按他说的方式。两个月之后不要再见面或联系,这是我对他的唯一要求。”
沉默过后,卢雅叹声“好,妈妈听你的。”
“”
手机屏幕熄下后,宋晚栀又在夜色里站了很长时间。
她仰头看着枝叶缝隙间漏出的细碎星子,像夜空戳破的空洞,云很低很低,仿佛随时都要倾压下来。
她记得宋昱杰很多年前离开的时候也是这样一个夜晚。
那晚镜子里五六岁的小孩哭得嗓子都哑了,最喜欢的那条裙子也磕破了,血迹像梅花一样开在裙摆,而那个男人提着行李箱的背影在夜色里越走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