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受这夜风影响,她甚至觉得一路乘车的沉闷感此时一扫而空,这白陵江畔的气息仿佛对她温柔极了,夜里的凉风吹来之时,她一路因疾驰而生出的恶心、反胃之感都散了,整个人精神一下清爽了许多。
“姐姐慢点。”
姚守宁跳下车来,向姚婉宁伸出了手。
“好。”姚婉宁应了一声,缓缓爬下了车来。
陆无计双手握拳置于腿侧,警惕的望着四周。
‘铛铛铛——’
撞妖铃疯狂的响动,夜风一吹,那声音在夜半时分无人的江畔显得刺耳极了。
姚婉宁被吵得有些头疼,下意识的揉了揉眉心——下一刻,夜风戛然而止,那被风吹得不住抖动的响铃如被施了定身咒,一动不动。
铃声消失得一干二净,陆无计浑身紧绷。
车子停靠的位置离江面并不远,仅有十来丈的距离,陆无计看着三个相互扶持的少女,沉声道:
“今夜妖气更浓,我们来时,我感觉有数道气息窥探。”
他双眉紧皱,接着看向姚婉宁:
“大小姐,我们的时间可能不多了。”
姚婉宁闻言,心中一紧,下意识的抓紧了手中折好的莲花灯,末了点头:
“您放心,我只放封书信,很快就走。”
“好。”陆无计点了点头。
四人随即并不多言,迅速往江边行去。
越靠近江边,地底的泥土便越软,鞋底陷入河面软烂的泥泞中,姚婉宁挺着大肚子,快步走在前头。
“表姐,火!火!”
苏妙真几乎都要跟不上她的脚步,接着像是想起了什么,她从身上掏出一根火折子,对着姚婉宁喊了两句。
姚婉宁一心只想送信,她心中忐忑极了,此时她既害怕见到‘河神’,怕‘他’失去理智,冲自己身边人下手,又害怕见不到‘河神’,此行无功而返,整个人矛盾极了。
苏妙真开始喊她时,她并没有听到,直到后来姚守宁接过表姐手里的火折子,快步踩水上前,拉住了姐姐的衣袖,她这才回过头。
“我,我——守宁,对不起……”
姚婉宁见到火折子,这才意识到自己因心急而失态,她连忙道歉,姚守宁摇了摇头:
“没事,姐姐,你——”
她说这话时,转头看了一眼陆无计,大将军亦步亦趋跟在两人身后,他并不放心‘河神’,担忧二人出事,不肯退后。
这样的情况下,姚婉宁如果有话要跟‘河神’说,便不大方便了。
“要不要我带你多走两步?”她理解陆无计心中的担忧,但也同时体谅姐姐想与‘河神’私下说话的心情,提出建议。
姚婉宁摇了摇头:
“不了,我要跟他说的话,已经全都写在了信中。”
几人已经来了此地,留给她的时间不多,越是拖延便越有危险,她的任性举动已经牵连了旁人,没道理再一直在此蹉跎。
打定主意之后,姚婉宁也不再犹豫,她取出蜡烛,先将烛底融化,放入那折好的莲花灯中,末了以火将烛光点燃,想了想,将灯放入水中:
“你我夫妻缘起独特,当日的誓言,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灯光映照着她那张苍白的小脸上,河面水波涌动。
水底怨气流涌。
她说完这话,十分果断的将火折子一收,双手拖着莲花灯,放入水流之中。
那灯一入水流,便在水中打转,在众人注视之下,缓缓流往江心之中。
莲花灯内的灯光将黑暗驱散,莲花灯逐渐被河面萦绕的薄雾侵裹。
不知是夜色掩映之下水底如墨的缘故,还是怨气影响,侵蚀了薄薄的纸张。
四人注视之下,那莲花灯吃水之后寸寸下沉,折叠好的花体有散开的趋向。
信上的字墨被晕染开来,燃过之后的烛液带着灯芯的余火一点点落入江心之中,随着莲花灯往前,在江心拉出一条灯火斑斓的奇妙路径来。
但奇异的景象也就仅此而已了,之后一切平静,平静得甚至有些不大正常。
“走吧。”
姚婉宁来时焦虑异常,此时办完了事反倒如同卸下了心中大石一般。
她看着莲花灯飘入江心,一切平静如常,‘河神’没有出现,亦未有妖邪,她也说不出自己心中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
冲动之后理智回归,姚婉宁率先转头往来时的路走,姚守宁看了看飘入江中几近散开的信纸,又看了看捧着肚子转身往马车方向走的姐姐,一时之间为难了片刻:
“要不再等一等吧。”
“不用等了。”姚婉宁摇了摇头,笑道:
“‘他’如果真的有心,早就出来啦,此时仍藏着不现身相见,可见是心中早没有我了。”
她虽说是笑,但笑得却比哭还难看,只是当着两个妹妹及陆无计的面,强撑着罢了。
“不过这样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