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进入八月,天气渐渐凉爽起来,等过了中秋就更明显了。胤礽已经褪去夏衫,换上秋衣,一身杏黄色绣银丝蟒袍站在康熙旁边翘首以盼,后面还站着后宫诸妃与诸皇子。
无他太皇太后回京了
仪驾入宫,众人跪拜。康熙上前亲自搀扶祖母下车。胤礽机灵地跑过去,搀住另一边,与康熙一左一右。
“乌库妈妈您怎么去了这么久,都大半年了,我还以为你不记得保成了”
太皇太后低头看着他,眉眼弯弯“我们家保成这么可爱,乌库妈妈怎么会忘了呢”
胤礽双眼一亮“那乌库妈妈有没有想保成保成可是日夜都想着乌库妈妈”
“想当然想”
胤礽更高兴了。
太皇太后慈爱地摸着他的头“听说保成病了一场,可好了”
“都是半年前的事了,已经大好了叫乌库妈妈担心了”
太皇太后见他精神上佳,面色红润,不但长高了,还壮实了些,放下心来。叫了诸妃起身,又点了几位皇子出来,问了几句场面话,已是露出疲态。康熙见此,吩咐众人退去,亲自送其回慈宁宫。
胤礽仿佛一条小尾巴似的紧跟在后头,待太皇太后褪去衣饰,靠在榻上,小大人般挥了挥手“汗阿玛,您前朝还有政务要忙。这里有我呢。我来照顾乌库妈妈就好”
康熙哭笑不得“你还会照顾人不让别人照顾就不错了。”
本还想训两句,太皇太后倒是笑着开口“保成说得对。皇帝,正事要紧。你且去忙吧。”
康熙确实有要务,从善如流。离开前还不忘扫了胤礽一眼,“不许胡闹,你乌库妈妈累了,别打扰你乌库妈妈休息。你同乌库妈妈说会儿话就回毓庆宫去。”
等康熙一走,胤礽就跟太皇太后吐槽“我都已经长大了,汗阿玛还当我是三岁小孩呢。谁说我不会照顾人了”
这话说完,太皇太后和苏麻喇姑都低头笑起来。
胤礽气鼓鼓地,哼了一声,似是为了证明自己,使劲跟宫女抢活,给太皇太后倒茶递水,为太皇太后剥瓜果皮,甚至亲手为其宽衣。
太皇太后很是欣慰,躺在床上问“保成困不困”
六岁的孩子,精力有限。胤礽还真有些困,倒也不违心说谎,直接点头。
“上来同乌库妈妈一起睡”
若是别的皇子,自然不敢的,怕是就要跪拜谢辞了。胤礽不同。毓庆宫今年才修建好。此前,他是跟康熙住在乾清宫的,也时常来慈宁宫小住。习惯得很。听了这话,把鞋子一踢,翻身上床,依偎进太皇太后怀里。
他是真心亲近这位曾祖母。因为这是整个宫里除康熙外,唯二对他好的亲人。与康熙不同的是。康熙即便最为疼爱他,对别的儿子也非无情。他的父爱分成了许多份。他运气好拿到了最大的那份而已。
太皇太后年事已高,早就不管事了。曾孙子再多,她精力只有那么点,顾不过来。再则康熙怕后宫诸人诸事扰了她的清静,等闲不让人随意过来,便是请安都省了。因此其余皇子见得少,在其面前只有面子情。胤礽是唯一的例外。
胤礽这一觉睡得有些久,迷迷蒙蒙间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被挪到了软榻上,于太皇太后的床寝隔了一道屏风。屏风后可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坐在床前,正是他的汗阿玛康熙。
“玛嬷,他还好吗”
胤礽正想开口叫人,听到这话,又将嘴闭上。
“挺好的。五台山上虽不如宫里富贵,却也没我们想的那般清贫。有你年年遣人送去的东西,他样样都不缺。寺里还指派了两个小沙弥照料他的生活。就是日子无聊些,除抄经念佛,无甚别的事。不过他倒是乐在其中,更觉逍遥。”
康熙松了口气“那便好。等孙儿彻底平了三藩,抽出空来,就去看望阿玛。”
阿玛世上能让康熙叫阿玛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顺治。再结合太皇太后说的话。胤礽感觉自己发现了惊天大秘密史书记载顺治亡于天花,葬于清孝陵。虽有他出家的说法,但那不是坊间传闻吗难道传闻竟然是真的
胤礽背脊一僵,赶紧将眼睛重新合上装睡。
只听太皇太后道“不必了。他在史书上已经是个死了的人。外人都当他葬在孝陵呢。我年岁大了,越发信奉因果,还可借礼佛之名去一趟。你是皇帝,一举一动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不合适。他的事不宜让外界知晓。”
康熙甚为犹疑。
太皇太后又道“他也不愿我们前去。他说了,如今他已是方外之人,早就断了红尘妄念。见到我也只唤施主、善信。他让我往后不必来了,你也一样。就是来了,他也不会再见。”
话语中满是苦涩,又藏了几分心酸与自嘲。
“阿玛定是顾虑您年迈,不愿您长途奔波。”
太皇太后摇头苦笑。她与福临到底如何,没人比她自己更清楚。
早年间她们母子在深宫中相依为命,感情自是不错。可后来福临做了皇帝,长大后亲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