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最终还是没能拒绝儿子的孝敬,与王守文他们一起包起了饺子。
皇后自从一朝成为太子妃,便没想过还能与寻常人家那样与家里人围坐在一起包饺子。她家里人自从她成了皇后,想要的更不是这么一顿温馨的野菜饺子,而是更多的东西。
人总是会变的,即便在此之前她父亲只是国子监的监生,现在已经有爵位在身,母亲也成了诰命夫人,他们还是有许多想要的。
或许正是因为世人皆如此、鲜少有例外,朱厚照才会始终打心里亲近王守文这位昔日的“小先生”,连外头那些王守文迟早只手遮天的传闻都不放在眼里。
因为王守文就是那个例外。
一家人在王家蹭了顿荠菜饺子,朱厚照再三让王守文保证明年荠菜能吃的时候一定要叫上他去挖,才不甘不愿地回宫去。若不是明儿还要上朝,估计他都能直接赖在王家不走
这天晚上,朱厚照入睡前惦记着的是小太子给他分享的那片野荠菜,入睡后却朦朦胧胧地梦见许多光怪陆离的事,仿佛在梦里过完了光怪陆离的一生。
他十五岁就痛失慈父,他做的每一件事都被冠以“荒唐”的名头,他信任的每一个人都会被骂是奸佞,小时候没有记忆中那些埋到地里和埋到心里的种子,登基后也没有可以推心置腹的文臣武将。
即便他北上草原、南下江南,做什么事都随心所欲,纵情玩乐了一生,仍是感觉缺了什么
临到最后,他往床边一看,那里跪着的是张熟悉的脸,似乎是杨廷和。
为什么是杨廷和他小先生呢
他小先生哪去了
朱厚照是被他的皇后推醒的,醒来时满头发汗,背上也是湿漉漉的。他往皇后脸上看去,庆幸地发现身边的人依然是他家媳妇儿,刚才的一切只是梦,他不是每次睁眼都看到一张张不同的脸,时常与那些不认识的女人做乱七八糟的事。
朱厚照说道“天亮了吗”
皇后道“差不多了,不过还有点时间。”她追问朱厚照,“陛下做噩梦了吗”
朱厚照道“是做噩梦了,我梦见小先生不见了”
皇后“”
行吧,难怪刚才一直在喊小先生。
朱厚照把那个奇奇怪怪的梦和皇后讲了一遍,坚定认为那只是梦,他绝对不是什么荒唐皇帝。最重要的是,他临终时的托孤对象必不可能没有小先生,小先生这么爱养生,一准能帮他们辅佐到重孙那一代
皇后欲言又止。
你都不让人致仕享享清福的吗
最终皇后还是履行自己的责任劝导朱厚照“陛下年方三十,正是春秋鼎盛的时候,没事提托孤做什么”
朱厚照回忆了一下梦中的场景,前头那些人和事已有些模糊了,只最后那一幕分外清晰,他记得梦中那个跪在那儿流泪的杨廷和跟现在差不多大,估摸着梦里那个自己也才三十出头。
三十岁也可能遇到意外或者病痛
上朝的时候,朱厚照就盯着王守文看来看去,没什么心思听朝臣议事。
等大伙吵完架散朝了,朱厚照立马让人把王守文喊去开小会,会议内容是这样的他单方面盯着王守文看来看去。
王守文
今天的文武百官也注意到朱厚照的异常,私底下悄悄议论起来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若说陛下与小王阁老要发生点什么,也不至于相识一十几年后才发生啊
明代因为一度禁止官员流连秦楼楚馆,所以私底下南风大盛。
不过甭管已经多少岁、甭管对象是男是女,男人大都喜欢年纪小的,像那种十来岁的才是最好的,年纪大些就显得粗犷了,有些人家蓄养优童就是为了拿他们来解闷兴致没到就听曲儿解闷,兴致来了床上解闷。
反正吧,没有人比他们更懂男人之间那点事儿了。
当然了,朝官之中性格清正的人也是不少的,听了那等腌臜之言不免皱起眉头。尤其是都察院的人,更是暗中把他们记在小本本上,准备回头看看他们是不是私生活不检点,找机会挨个参他们一本
这绝对不是他们听不得人编排王守文,纯粹是他们想要尽自己作为御史的责任
需要注意的是,经过王守文一十几年如一日坚持不懈的宣传之下,都察院每年都会涌入不少新鲜血液,这些新鲜血液大多又恰好是被他祸害过的庶吉士或者地方官
满朝文武半王党,可不是说着玩的
至于剩下的那一半么,虽不至于到王守文指哪打哪的程度,却也从来不会和王守文对着干。
这种情况下君臣之间暂且没生出猜疑来已算是十分难得的了。
另一边,处于众朝臣议论中心的王守文正在关心朱厚照怎么了。
这才登基几个月,不会就成傻子了吧
朱厚照恼羞成怒“我哪里像傻子了”
王守文觉得哪哪都像,不过照顾到一国之君的面子,他就不继续说了。见朱厚照终于差不多恢复如初,他才追问朱厚照到底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