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惶惑不安,觉得是自己的任性离京害了他,可此时偏又不知道如何能帮到晏倾。
二人默契地不谈他的病情,他的日日憔悴、精力亏顿,却瞒不过枕边人。若这世上能够天降神医
徐清圆轻轻叹口气,不再多想了。她要去找晏倾了,她与晏倾约好了今晚一起去见那乞儿。一整日的时间用来休息,晏倾应该足以应付晚上了。
才子挽留徐清圆“徐娘子忙了一整日,和我们一起用膳吧。不用花钱,是观音堂管饭。”
徐清圆还未拒绝,旁边一个老画工就笑“徐娘子自然不会和我们老头子一起用膳了。你们忘了她那个天仙似的夫君了”
徐清圆怔了一下“天仙似的夫君”
她还是第一次听到人这样形容晏倾。
画工之间挤眉弄眼“今夜九九重阳,人家小夫妻肯定恩爱玩耍,我们就不要耽误人家时间了。”
才子恍然大悟,殷勤送别。
徐清圆被他们的态度弄得赧然,想起晏倾又几分欢喜。她没有做作,与众人道别后,便捏着昨日她和晏倾拿到的小乞儿居住地方的纸条,前去找人。
她和晏郎君说好在那里见面的。
天边红彤彤霞云如织,徐清圆在繁如烟海的行人中穿梭,人头攒簇间,她起初并未注意到晏倾。
她听到周围女郎有隐隐吸气声和讨论声,走了半条街,都听到女郎小声讨论“好俊的郎君”“是谪仙人吧”“我去试着和他搭话吧”。
徐清圆闷着头,并未对所谓的“谪仙人”一样的陌生郎君生出兴趣。她立在古槐下,不断向客栈的方向探足而望,焦虑于晏倾为何还不到。
一袭雪色轻袍落到她低垂的视线中。
徐清圆以为自己挡了路人的道,便往槐树的方向挪了挪。她这般纤细,想来也占不了几分地,可这袭白色袍衫的主人,竟又往她的方向跟了一步。
徐清圆一怔,想这人莫非是登徒浪子
如她这样的美人,在爹爹失踪、自己和兰时一起离开云州后,实则经常遇到试图调戏她的登徒浪子。只是后来认识晏倾后,大庭广众中试图戏弄她的郎君,就几乎看不到了。
徐清圆心中一时生惧。
但转而一想,晏郎君和师兄都很快要来了,大胆狂徒也不敢做什么。
徐清圆背靠着古槐,鼓足勇气抬起头,对上这登徒浪子的眉目,心头咚一下,整个呆住
他作文人墨客的打扮,穿着洁净白衫,眉清目朗,唇瓣有些白。他的脸色也苍白,疲惫消瘦之态难消。但他是这样的风流俊逸,如庭前玉树,青山翠竹。
他的眼睛正低俯着,幽幽望来。这样的眼睛清澄,又端庄宁静,如月之升。他这样罕见的沉着和气度,让他俨然区别于寻常的“美男子”。
白衣翩然,幽静雅致,难怪街头的女郎们一个个看得失神。
徐清圆也看得失神了。
除了她自己作画时肖想过晏郎君可能原来有多好看,她实际上还未曾在现实中看他看得发呆过。
晏倾眉头轻轻扬了一下,将手中提着的灯向她的方向推了推。他看她目光闪烁,面颊染红,不禁疑问“怎么了”
徐清圆“”
竟然问她怎么了
她跟上他步伐,默默落后两步,从背后看他清逸飞扬、宛如云鹤的背影,再一次确定方才女郎们讨论的“谪仙人”,就是他。
徐清圆“晏郎君,你为何如此”
晏倾茫然,低头看她。
他见她竟躲闪着不敢看他,她拉住他衣袖的手微微发抖一二,徐清圆才咬唇道“你以前从不这样,为何今夜打扮得如此、如此”
晏倾“嗯”
徐清圆自暴自弃“如此招蜂引蝶。”
晏倾一怔,道“不要胡说。”
他蹙眉一下“我并未做什么。”
徐清圆屏住呼吸,抬头观察他一瞬。他星子一样的眼睛望过来,她便躲闪地移开眼睛,不敢多看。晏倾惊讶,见她脸越来越红,才知道她没有说谎,她是真的喜欢他
晏倾脸一时也红了。
他半晌只说“我不过是换了身衣裳。往日也未曾发现徐娘子是这样看中色相的人。”
徐清圆辩解“我并未看中色相,只是晏郎君平日总是穿官袍,再不就是很寻常的半旧不新的衣物。我第一次见到晏郎君穿白色的衣服”
晏倾沉默。
徐清圆羞窘“你不说什么吗”
晏倾“其实也不是没见过吧。”
徐清圆愣住,然后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中衣。他那雪白的、宽松的锦缎中衣徐清圆脸霎时烧红,抬眼看他,见他正低眼看她,二人目光登时触上。
他见她猜到了他说的是什么,便重新低下眼,有些羞涩地笑了一下。
徐清圆脚下一软,要被旁人撞到。他伸手扶住她,她撞上了他手中提着的灯,听到他在耳畔低柔的声音“小心些。”
徐清圆有些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