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钟离在徐清圆的指路下,与她藏入了一座名为“铁像寺”的佛寺后方小巷中。
巷内有一荒废的茅草房,二人进去拴上门后,钟离就脱掉了自己披着的斗篷,摘了面布,露出了本来面容。
他是二十出头的青年郎君,浓眉英目,身量颀长有力,拥有和风若那类习武人一样健硕雄壮的身体。而他又不像风若一样容貌稚嫩,他走在街上,是会让女孩儿脸红的那类豪壮伟儿郎。
徐清圆贴着木门,一边心惊胆战的听着外面声音,一边也是避嫌,不肯看钟离大剌剌脱衣疗伤的样子。
徐清圆背对着他,听门外脚步声橐橐而过,她柔声“钟大哥,他们走了。一会儿你从这屋子后方走,只用绕两个坊,就可以回去你们镖局。”
钟离脱掉上衣,张腿豪坐于一木桩上,正在看自己胸口的伤,咬着牙冷汗淋淋地拿药膏上药。
他闻言,抬头惊诧地看一眼徐清圆“妹子知道我是哪个镖局”
徐清圆轻轻“嗯”一声“之前钟大哥救我的时候,你们旗帜上有写威虎镖局。之后我和清雨哥哥来到锦城后,我查看地舆图时,见到了威虎镖局。虽然也许我看到的镖局不是钟大哥的镖局,但是钟大哥出现在锦城,那必然是同一个镖局了。
“于是方才,我便特意绕了些远路,好让钟大哥方便回镖局。”
钟离沉默地盯着她纤纤背影。
屋外下着雨,这女郎随着他一路折腾,帷帽早已丢了,大半衣裳都被淋湿,潮朝地贴着身。这样不甚雅观,她便自从进屋就背对着他,更坚持靠在门上远离他。
他只看到她背影如烟,闺秀之风。
钟离没有应对这种大家闺秀的经验,但是徐清圆短短几句,他起码听出来她聪慧过人,和他以为的那类只知哭哭啼啼的大家闺秀不同。
他当初出于同情而帮她,没想到有朝一日,她会回馈。
徐清圆声音婉婉“钟大哥,你为什么要和官衙作对呢”
钟离回答“这不是你该知道的。”
他低头上药间,拔掉一只箭簇,痛得向后仰贴,胸膛渗汗。他喘着气“妹子,你帮大哥上一下药”
徐清圆犹豫一下,轻声“我见大哥两只手臂都没有受伤,自己上药应当是可以的。古书说男女授受不亲,再者我与大哥力气有别,到底因女儿身而畏惧大哥。
“恕我不能为大哥上药,请钟大哥见谅。”
钟离“”
他无奈地龇牙,心想果然还是一个迂腐的大家闺秀啊。枉他之前以为她不在乎这些讲究。
他心头微微失落。看来她帮他,仅仅是还他昔日恩情了。
二人在屋中各有各的心思,一时沉静,只听到屋外淅沥雨声。
但只过了半晌,徐清圆又鼓起勇气,再次说“你若有什么难处,可以告诉我清雨哥哥。若是你不敢见我清雨哥哥,告知我也无妨。我会将钟大哥的难处告诉清雨哥哥,他必会为你主持公道的。”
钟离“清雨哥哥你清雨哥哥,就是最后出来的那个大理寺少卿吗”
他腾地怒站而起“朝堂上的狗官都是一丘之貉”
他看到徐清圆后背轻轻一颤,似被他吓到了。
他忙收口,怕吓着她,缓了语气“妹子,你别管这事了。今日你就当没见过我”
徐清圆声音轻轻柔柔“可是钟大哥本是军人,落到如此地步,我清雨哥哥既然已经察觉,他就不可能让你逃掉。你不知道我清雨哥哥,他很少说话,但是一说必是重点,必是心里早已揣摩了许久。他这人心眼很多的”
一把寒冷匕首,从后抵在了她后背。
徐清圆周身湿漉,睫毛向下滴水。她面容雪白,怕得微微发抖,只徒徒握紧手心,心想自己一定要努力试探些东西给晏郎君。
她一定要投桃报李。
钟离森寒的声音在后响起“你如何知道我是军人”
徐清圆“我不知道,我只是试探,只是猜测。因为钟大哥武功高强,组织建起的镖局上下全都听你的。钟大哥说话走路都有惯有风格,挺拔肃然。草寇不会有这样的,我只能猜是江湖游侠和当过兵的人。”
她苦笑“我只是试探钟大哥一下,钟大哥如此反应,却是一下子将自己暴露了。”
钟离“”
他收拢自己敞开的上衫,缓缓收了匕首,用复杂的目光盯着徐清圆的后脑勺。
他说“有没有人说过你有点过分聪明,很吓人”
徐清圆微微抿唇,并未回答。
钟离冷声“你若这么想知道我的事,改日与你清雨哥哥一同来登我威虎镖局的大门。只要你们敢来,我就会告诉你们。但是你们不要使诈,不要想着带更多的人来。不然我宁可和你们同归于尽,也不会放过你们
“我是看在妹子你的份上才如此。记住,只有你和你哥哥能来。”
徐清圆心中欢喜,连忙道了谢。
钟离不自在地哼一声,道“我走了。你、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