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生起雄壮自豪之情,想自古以来如自己这样的人已然很少,能得到百姓拥护的人更是少之又少。他心满意足地坐回主座,对面的宰相林承向他敬酒
“陛下风采不减当年。”
皇帝摆手笑,鬓边发微白,而他不过四十出头。
急促上楼的脚步声传来,皇帝身边的大内宦弓着身进来,手中端着一托盘,盘上是一张折子。
皇帝接过折子看了内容,眼睛幽邃万分。他将折子递给对面的宰相,道“是广宁和太子那两个孩子在乞巧楼上发放钱财,祈福给晏少卿。广宁前两天就和我说她心悦晏清雨,今晚之后,恐怕整个长安城都知道朕的广宁公主非晏少卿不嫁了。”
皇帝又笑了笑“可是晏清雨曾经与朕透过底,他体弱多病,寿数不长,他不会娶任何人。广宁真是给朕出了一个难题。”
林承看了折子内容,皱了眉。
林承说“怎么太子也跟着胡闹。”
皇帝道“朕的太子,毕竟不是前朝的太子羡。”
他停顿了一下,侧头看窗外夜景,缓缓道“别人家的孩子总是太过优秀,可惜早亡。不然这天下谁做主倒是很难说了。”
宰相将折子放回案头,一脸肃然“陛下雄才大略,便是与那小儿对上,这天下也必然只会臣服陛下。只是陛下要提防广宁公主殿下。”
皇帝眼睛中光映着烛火,看不甚清。
林承只听到他笑“为何因为她带坏太子吗太子只是出去玩一夜而已。”
林承坚持道“陛下,太子性柔,公主性强。先前不让公主在长安待,不就是怕公主有军功在身,影响过大吗公主殿下今夜在乞巧楼上行此事,名义上是追慕晏少卿,实则难免有招揽天下英豪入她公主府当幕僚的意思。
“她光明正大地用这种手段接近百姓,积攒自己声望,还会引起读书人的注意。太子殿下看不出这层意思,陛下岂会看不出”
皇帝长久未语。
炉中香烧尽,林承才听到皇帝意味不明的一句评价“广宁一直很聪明。可惜”
林承接道“公主殿下是女儿身,又非先皇后所出。但公主殿下野心勃勃,难保她没有异心。何况我等都是从前朝走过来的,前朝太子羡让女人当将军,让女人当宰相引起天下人不满,最后遭至亡国。
“可见女子主政危害极大,我们见过南国是怎么灭亡的,陛下要以史为鉴,三思而行。万不可让公主殿下坐大”
幽火中,皇帝盯着林承。
林承说完后,起身拱手,向他行大礼,恭敬而诚恳,真真正正地为国家江山社稷操碎心肠。
皇帝笑了笑。
皇帝温和道“女主天下,遭来天下人不满,从而灭国。子继,这样的话,骗骗世人就好,咱们自家说事,就不用将这等冠冕堂皇的谎言宣之于口,甚至让它成为一个借口了吧”
林承一惊。
皇帝慢慢说“比起女子涉政这样的理由,朕却更觉得,南国是因科举而亡,因世家颓靡而亡,因战乱而亡,因太子羡闷死而亡能用的理由已经很多了,就不必再加一桩了。”
林承抬头。
隔着幽火,他问皇帝“臣无他意,只请陛下提防公主野心坐大。”
皇帝颔首“朕知道你的意思,子继起来吧,坐下来吧。先皇后若是知道你现在动不动要跪朕,怕也要伤心。”
林承闻言,面有哀色。先皇后是他亲妹妹,在他和皇帝筹谋的那些年,皇后已经亡了很多年了。皇后之位悬空至今,纵后宫佳丽三千,皇帝再未立过皇后。
可是林承也怕太子的位子会不保。
太子性柔,一贯不讨皇帝喜欢。可是太子身上有林家的血脉,流着世家的血。这样的性格加上这样的血脉,世家与皇权长久绑定,天下才会稳固。
皇帝已经转过这个话题,侧头去看兴庆宫外的民间街巷上的烟火。
他笑着和林承说“你记不记得天历二十一年的时候,我和你也曾来长安,看那年的那场灯盏。当时我们站在人群中,隔着很远看那个戴着面具的太子羡”
他有些伤怀道“竟只见过那么一面。”
幽火扑朔,热气喷来。
一丛灯照过来,飞扬的火星将徐清圆吓一跳。她抬起头,惊愕地看到晏倾提着一盏栀子灯,站在小摊前,垂着眼看她。
他穿着青色文士袍,袍摆宽大曳地。他额上有汗,颈上也有汗,唯有睫毛浓长,眼中星火熠熠,正望着她。
徐清圆手中笔一颤,她禁不住站了起来,和他隔着小摊对望。
晏倾道“我来晚了。”
徐清圆看着他“你出汗了。”
晏倾“嗯”一声。
而徐清圆看着他,不知道他是找她找的出汗,还是此时此地的人太多,他因紧张而出汗。可他站在这里,她心中便升起烟火,升起欢喜。
旁边有人急匆匆走过,叫嚷着“公主殿下在发钱,只要我们给晏倾写祝福,钱就给我们了,快去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