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一句发问。
“这些,连你自己都不信,不是吗”
看着神色平静,仿佛与他寒暄的李绥,眸中却带着无形的审判,向他逼来阵阵压力。
元成帝再也没有了起初的愠怒与质问。
因为他深知,自阿兄崩逝的那一刻,他与眼前这个李家表妹便注定站在了不同的立场。
若这一次她的确选择站在他这边,他真的会放过李氏,依照承诺,将李氏一族,将赵翌视为救国功臣吗
答案无疑是否定的。
那些,不过是动摇人心的缓兵之计罢了。
正如他这一辈子唯独爱着虞娘,却也不能磨灭她是杨家人的事实,不能磨灭他必须杀了那个孩子,甚至要屠杀她全族,让她一辈子不能拥有孩子的事实。
所以,这本就是一场死局。
以阿兄之死开始,便要以他们之死而结束。
所以,虞娘才会自缢在他的榻前
“将这个,替我送给德妃罢”
良久的静默后,元成帝终是疲惫而艰难地撑着御案起身,直至蹒跚近前才将手中那本通关文牒递给了李绥。
“替我,送送她罢。”
悲凉话语之下,元成帝已然转过身,与她相背。
背影再也不复往日的意气风发,而是大厦将倾般满是不可逆转的颓废。
收起通关文牒,李绥转过身便朝外走去,直至将要踏出,才道出了最后一句话。
“表兄,横亘了阿姐母子的性命,你又赢了吗”
话音落下,元成帝只觉万箭穿心般痛苦地紧紧以右手攥着自己的心口,一滴泪水早已毫无征兆地落下,砸在他的手背上,灼热极了。
待李绥走至外间,便看到上官蕴等候已久的背影,闻声转过身来,上官蕴与她一笑。
这一刻,看着李绥手中的通关文牒,什么都无需说,却又什么都明了了。
“听闻今晨的一场大火,阿娘扔烛自尽了。”
说着话,上官蕴缓缓上前,与她只以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谢谢,一切便拜托你了。”
“夫人今早已然出了城,她,还在等你相聚。”
听到这句话,上官蕴默然阖眼,却是落下一颗泪来,但她并没有伸出手拂去,只是从袖中掏出一张叠好的纸页,塞入李绥手中。
“这个,将来你与御陵王或许能用得上。”
面对此情,李绥意外看去,但见上官蕴没有多说,便也没有相问,只是将那张纸与通关文牒皆收入袖中。
待李绥走了出去,一旁的绿珠不舍地拉着上官蕴哭泣道“娘子,您为何、您为何不一起离开”
看到绿珠满脸泪水,上官蕴毫不悲伤,反而释然一笑地替她拂去泪光道“傻绿珠,若我不死,便会拖累阿娘,这一生逃到天涯海角,都不能安然避开追杀。”
说罢,上官蕴含笑鼓励地道“不要哭了,替我整理上妆罢,便是走,也要走得体面。”
“娘子”
待妆扮好的上官蕴在绿珠的搀扶下缓缓走出,杨彻和众将士皆不由看了一眼身旁默然伫立的李绥。
目光逡巡过在场逼她自尽的每一个人,上官蕴没有丝毫面临死亡的恐惧和不甘,反而携着无尽的勇气和傲气,一如当年含元殿那个肆意的上官女儿。
直到最后上官蕴才对向眼中冷漠的杨彻,眼眸顿生讥讽。
随着利剑出鞘的龙吟之声破空而出,在场的将士顿时警惕地道“郡公小心”
然而杨彻并未退避分毫,如一座山一般,始终屹立在那儿。
而上官蕴唇边也扬起几分弧度,铿锵有力地道“你们不是要我的命吗给你们又何妨”
说罢,上官蕴冷笑地慑向在场每一个将士,那凛凛坦然的目光直逼得他们不由低下头,避开了去。
“国将不国,臣已非臣,你们手中的刀剑也只会对向同根源,同血脉的人”
说到此,上官蕴紧紧捏住手中的长剑,好似捏住自己的寸寸决心,寸寸壮志一般,抬头仰望着廊外蔚蓝晴空。
“我这一生,只恨投了女儿身,落入这雀笼中,不得投身沙场,不得肆意杀敌,不得戍边卫国,待到来生,唯愿生为儿郎,一酬今生之志”
说话间,一旁的绿珠已然哽咽出声,不顾一切地想要扑上去抢夺她手中的利剑,却是反被人困住了手,不得挪动半分,只能绝望而焦急地哭喊道“娘子,不要,不要”
回首间,上官蕴给予绿珠温柔一笑,道“好绿珠,我走了,不要哭”
话音一落,便见寒光一闪,上官蕴已是含笑抬起手中利剑,横刀于脖颈,肆意划下薄如蝉翼的血口
“娘子”
随着绿珠撕心裂肺的哭喊,上官蕴的身体已然轻轻摇晃,下一刻便如断了线的纸鸢,重重朝着地上跌落而去。
这一刻,在场的将士皆涌起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只得不自觉低下头,避开这灼目的一面。而宫人们也在这倏然的变故下,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