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五章 恩断义绝(2 / 3)

长安卿 若相姒 4222 字 2022-04-06

那儿,略过跪于前面的后宫嫔妃,略过站在榻前低头抹泪的李氏,略过榻边木然坐着的元成帝。

李绥的双手一点一点收紧,当走至杨皇后榻前时,却是再也禁不住跪了下去,右手轻而小心地覆上杨皇后被交握的双手,看着杨皇后安静的睡颜,唇边自然而然牵起从前姐妹逗趣的弧度,极浅的出声道“阿姐,别睡了,天亮了”

听到李绥平静的话语,元成帝犹如石像般枯坐着,静静落下一滴泪,近前的李氏却更觉肝肠寸断般痛苦难抑,已然摇摇欲坠地强自倒在银娘怀里,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不哭出声来。

看着杨皇后如睡着了一般,以无尽的沉默回应自己,李绥依旧紧紧握住杨皇后的手,双手因为用力而禁不住微微颤抖,良久才更咽地埋首于榻沿,只以杨皇后早已冰凉的手覆在自己的脸颊边低声埋怨道“阿姐,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说话不算数,你不是答应我要一起去江南,去看琼花吗,为什么,为什么”

然而无论质问多少次,李绥都知道,眼前的人都再也不会回答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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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也不会有人带着那熟悉的芙蓉香,无奈含笑的看着她,唤她一声“阿蛮”了。

历经两世,原以为她可以改变一切,改变阿姐孤苦的命运,可最终她什么也未能做到。

为什么,为什么她能够救下郑氏的孩子,救下阿姐的孩子,却独独救不回阿姐,重来这一遭到底有何意义

这一刻,李绥明明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笑却始终附在嘴边,从未停止。

“头玉硗硗眉刷翠,杜郎生得真男子。

骨重神寒天庙器,一双瞳人剪秋水。

竹马梢梢摇绿尾,银鸾睒光踏半臂。

东家娇娘求对值,浓笑书空作唐字。

眼大心雄知所以,莫忘作歌人姓李。”

年少时,因为阿娘的离开,她总会默默垂泪倔强的不肯让任何人看到,那时的阿姐总会学着阿娘一般,在她耳边哼唱着这首歌谣,轻轻安慰她,给予她这世间最温暖的笑靥。

而今,她也会唱这首歌了,也曾用这首歌唤回了难产血崩,险些离开她的阿姐。

可这一次,即便她唱得喉咙如堵塞一般充斥着血腥与痛苦,即便破碎的话语溢出时早已变得泣不成声,那双如春风明月般的明眸却再也不会睁开了。

“陛下”

看着榻前那瘦弱孤独的肩膀无助地耸动着,难过垂眸打算上前安慰的宝缨却是被一个意外的声音打断,又默然退了回去。

此时在众人注视下,一个内侍疾步走进来,小心翼翼出声道“陛下,太尉在外,恳请陛下允准入殿见殿下一面。”

话语一出,李绥埋于榻前阴影里的双眸霍然一冷,下一刻便听到一旁的元成帝无力地出声道“请太尉。”

几乎是不自主地,李绥一点一点紧紧攥住伏在榻沿边的双手,心底却如烈油滚火一般在熊熊激荡、灼烧着。

寂静中,杨崇渊阔步而入,看到眼前一幕只停顿了一刻,便一步一步稳步走了进来。

“陛下。”

未待杨崇渊躬身,元成帝已是恍惚抬头道“太尉请起罢。”

这一次,杨崇渊没有谢恩,抬起头时几乎看也未曾看元成帝一眼,便沉沉落向榻上人影,驻足之下,眼神再次触痛,微微晃神良久,眸色却一点一点变得晦暗,下一刻语中已然冰冷地道“昨日皇后尚且凤体康泰,今日为何会突然这样”

说罢,杨崇渊已是携着逼人的愠怒斜眸定定射向脚下如蝼蚁一般的人道“孙仲。”

在众人噤若寒蝉的颤抖之下,跪在角落的孙仲早已是面如死灰,再明白不过了。

他的死期终究是要到了。

“回太尉,殿下自难产后心情郁结,忧思深重,患上了郁症,臣虽辅以药物,但殿下心病难医”

说到此,孙仲已然视死如归般平静地俯首道“殿下不愿身边人担心,也不愿众人因此战战兢兢,所以命臣保守这个秘密,是臣有所隐瞒,臣罪该万死。”

听着耳畔的认罪之声,李绥什么也未曾说。

几乎无需想,她也能猜到身后人一唱一和,不过是作戏罢了。

时至此时,杨崇渊面对阿姐冰冷的尸体,依旧能够冷情冷心,丝毫不为所动,只按着计划一心除掉孙仲这个知道他太多秘密的人。

想到此,李绥仍旧埋于榻边,眸底却是渐渐冷笑开来。

狡兔死,走狗烹。

杨太尉终究是杨太尉,除了这锦绣江山,只怕再也没有什么能在他眼中,心中拥有等同的价值。

哪怕是至亲的性命。

这一刻,众人皆彷徨于孙仲被颤抖拖出去的一幕,独独李绥却是始终背对着杨崇渊跪在那儿,头也未曾回地伏在杨皇后身边。

无人看到,她的双眸一点一点升起的寒意,更没有人看到她脸上毫不掩饰地杀伐与决绝。

她很清楚,自阿姐死的那一刻,皇室与杨家之间的最后一道屏障便彻底碎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