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般平静的上官蕴,杨皇后不由有些意外,恍然间好似看到了从前的淑妃,却是如何也无法将眼前这个素面朝天,毫无波澜的女子与从前那个在含元殿上,英气勃勃,眉眼骄傲的上官氏混为一谈。
静默中,杨皇后心下微沉,终究无论如何不同的女子,入得宫中都会变成相同的样子,如同那桃花模具下的糕点,一丝一毫都不会错。
“只是一柄伞,不必在意。”
说罢,杨皇后细细打量恭谨立在眼前,低垂眼眸的上官蕴道“记得上一回你我相见还是在含元殿,一别数月,你却是变了许多。”
听到杨皇后的感叹,上官蕴掩在袖下的双手一紧,面上却是分外平静道“天下万物经历沧海桑田尚且有所变化,人又岂有不变的。”
看着面前人冷冰冰的回应,迦莫微蹙眉头,身旁的杨皇后只淡然一笑,随即道“封妃大典就是明日了,这些日子若是有什么缺的,用的,便与迦莫说罢”
眼见杨皇后并未因自己的无礼生怒,反而毫无私心的关心起自己在宫里住的习惯不习惯,上官蕴终于抬起始终垂着的目光,看向座上那个再温柔、再端庄不过的杨皇后道“对于一个入宫来与自己抢夺夫君的人,殿下一向如此大方么”
“放肆”
听到上官远这讽刺如刃的话,杨皇后微微一顿,一旁的迦莫却是再忍不得,当即出口呵斥。
看到这一幕,上官蕴笑了笑,不甚在意的道“怎么难道我说的不对”
对于上官蕴的挑衅,迦莫原本已是柳眉倒竖,却是被杨皇后按住了手,而与此同时,杨皇后亦是静静凝视着上官蕴,不喜不怒的道出了一句话来。
“你与你阿姐,倒是不同。”
“殿下与陛下,倒是与妾说了同样的一句话。”
当着一众人,上官蕴笑意冷漠地道“我的回答亦一样。”
“这人非花园里的花,为何要一模一样”
听到这一番回答,杨皇后反倒是意外地笑了,上官蕴原本以为这是讽刺,可就在她看过去时,却分明看到笑容中携着她看不明的欣慰与高兴。
不知为何,这拳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让上官蕴分外不喜,因而眉眼间的挑衅也越发不掩的道“妾的话还未说完,殿下怕是笑早了。”
“迦莫,你们都下去罢。”
听到杨皇后的吩咐,迦莫看了眼面前性格乖张的上官蕴,担忧地看了一眼,但在杨皇后的示意下,终究还是带着一众人退到一楼处守着。
“你倒是说说,还有什么好话等着我”
看到杨皇后携着趣味的目光,上官蕴当即凛凛逼视道“能如殿下这般大方,不过三种缘由,第一种便是你根本不爱那人,第二种,便是死了心,第三种便是善于伪装罢了”
察觉到座上人一瞬间的目光颤动,上官蕴继续道“殿下又是哪一种”
对于上官蕴那道死死凝视的目光,杨皇后默然一笑,一如清风般吹过方才那一刻的心底抽痛。
“是我说错了。”
对于这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上官蕴犹有些诧异看过去,却是对上那双春水拂柳般柔软带刚的眼眸。
“你与淑妃到底是不同的。”
说话间,杨皇后抬手示意上官蕴上前对坐,见其不为所动,也只是淡笑着摇头道“淑妃如庭前的玫瑰,娇柔美好,却是一生藏拙,这宫中人人都与她好,却不知与她始终都隔着距离,这些不过是因为她也有她所掩着的刺,而你不同”
说话间,杨皇后认真的目光渐渐落在上官蕴身上道“你更似山竹,外表坚硬,不肯相让,却是有着一颗柔软之心的人,那颗心便是你的真心。”
听到杨皇后认真与她相对而言的话语,上官蕴心下微微一动,面对那双仿佛要看透她的眼眸,终是佯装不以为然地偏过头道“殿下与我不过两面之缘,却是装的如观里的菩萨,妄图看透人心”
看着面前上官蕴上前坐于自己身侧,杨皇后执起想小壶为她添了杯茶,热气腾腾的白雾中,上官蕴却是自茶香里听到了让她震惊的话。
“自入宫来,你刻意跋扈无礼,冷待我和陛下,不是为了激怒我们,趁此毁掉这桩封妃的恩典,等待着被放置冷宫,了却一生吗。”
看着面前女子再无方才的嚣张气焰,变成了一尊不会动的木偶,静静坐在那儿,杨皇后没有再说话,只是将茶水推过去,发出了细微的声响。
静默中,上官蕴心下震撼地转过头,看着面前始终端庄如一,眉目如画的杨皇后,才恍然明白。
从前在她的印象中,高贵如中宫杨皇后,也不过是后宫中被宫规束缚的万千女子一个,一样的恪守宫规,一样的柔柔弱弱,一样枯燥乏味,顺眉敛目的人罢了。
可眼前的人,却是她看错了
“你既是看得如此明白,为何不抗争为何要被这皇后之位锁住为何要眼睁睁看着一个又一个女人被塞入后宫,还要大方地替你的夫君去照顾她们世人都说你和陛下不是很相爱吗又为何要做到这般为何不自私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