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长安一般,远在朔北的白关早已是滴水成冰,不同的是,长安乃是大周国力的象征,是王气所在之地,而白关则地处藏龙卧虎的大青山上,大青山巍峨挺拔,地势险要。因而白关历来是军事关隘,兵家必争之地。如此相比于长安的繁花似锦,此地更似男儿的铮铮铁骨和热血。
“郭公,咱们已经在此连连等候三日了”
守卫严密的营帐内,只着胄甲的郭召正冷眉厉目地立在炭炉前,双手置与炉火之上,听到此话也不出声,只默然翻了翻手背,静静凝视着眼下红茵茵发出噼啪声溅起火星的木炭。
见郭召不为所动,营帐内的几个下属参将互相看了一眼,方才率先开口的那人还是忍不住急着性子道“郭公眼看强敌在前,御陵王却只叫咱们这些跟随您的弟兄们寸步不前,说是等这百年难遇的一场大雪再行出手,可这等等等,等了多久了”
说着说着那皮肤黝黑,说话如洪钟一般深厚的将领忍不住将右手手背置与左手手心内催促的拍打道“等了这么些天,除了夜里每每让小撮子人去敌营骚扰,天天什么也不干,如今对面白日里骂咱们畏首畏尾,是无能之辈都快骂到家门口了,这算个什么事儿咱们这都是当年跟着秦国公打血战的精兵,如今还不如那些沙漠悍匪来的自在,我看这根本就是他赵翌有心打压于您。”
果不其然,听到最后这句话,郭召的眸底渐渐变沉,而其他几个人听到此也越发觉得说的极对,都不由认同地点了点头窃窃私语开来。
就在此时,另一个三十来岁的年轻将领也走出来抱拳道“郭公,按咱们的人报,御陵王身边的杨正已被封为定北道行军总管,如今已带着数万精骑前来,要与我们合围达罗因。”
察觉郭召神情蓦然一凛,那先前开口的将领在此道“您看看,郭公您被封为左襄道行军总管咱们兄弟无话可说,可杨正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如何能与您平起平坐这难道不是仗着御陵王的缘故,如今御陵王分明是想让咱们替那小子打前阵,等他来立军功,咱们前人栽树,叫他后来乘凉。这凭什么”
“对,凭什么”
察觉营帐内众人渐渐群情激昂,郭召便知道时机已然成熟,静默中只见略有些老将无奈的模样缓缓斥责道“军令如山,你等这是要逼我违抗军令吗”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如今对面的达罗因是咱们大周的宿敌,强敌,拿下他那便是大功一件,拖拖拉拉只会让他逃脱,咱们不能硬生生把这大功送给杨正那小子”
听到那副将开口,旁的人皆觉得有理的点头道“对,若违抗了军令皆是我们所为,与郭公无关,还请郭公允准”
“你们,你们这”
郭召见此神情惊异,终是慨叹地“唉”一声转身背过去,随即几不可察地摆了摆手。
营帐内的人尚在面面相觑,那屡屡劝谏的副将已然了悟地一抱拳,随即掀帘一边阔步而出一边大喝道“传令整军”
察觉到营帐内顿时空无一人,而营帐外也渐渐响起急促而整肃的脚步声,郭召的眸底却是不易察觉地渐渐燃起星星点点的欲望火苗。
然而就在六军整肃完成,郭召将要披甲亲自督战之时,却骤然听到外面传来了一个慌乱的声音。
“郭公,杨正杨总管带着人马赶来了,见石梁将军已召集军队,便与石将军说大王军令,未待大雪至六军不得妄动,此刻二人正起了冲突,杨总管连刀都架在石将军脖子上了”
郭召闻言蓦地一惊,人人皆知石梁是他的心腹,更何况方才营帐内的一幕不过是他与石梁的一场戏而已,此刻杨正竟也敢当着他动他的人了
话音方落,郭召已然脸色阴沉地披甲携刀而出,凛冽之势几乎能逼人退却。
待来到点将台处,果然整去肃好的军队均如寒鸦一般寂静无声,只惊愕而畏惧地看着台上,哪里还有平日里跟随他厮杀征战的威风凛凛
郭召循着看去,只见整装待发的石梁被人紧紧禁锢着不得动弹,此刻脸红脖子粗的,破口大斥道“杨正,你敢动我”
在一片玄黑铁甲中,只有杨正一人身披银甲,看起来寒光森森,却也比不得杨正眸中此刻的冷冽与不容置疑。
大周军队按例皆着玄甲,但当年赵翌初次随秦国公上战场却是以一身白衣在敌营中来去自如,单骑一人连连以长枪挑下数人的头颅,毫发无损,白衣浸血,冲天血腥地归营,正因这勇猛之劲赵翌才得到秦国公的大家夸赞和青睐,被一路提拔至今。
“白袍将军”一名也是就此从军中,民间传开,而赵翌能给杨正赐下自己所用的银甲,他对杨正的重视便可见一斑了。
“军令如山,没有大王的命令,今日谁也不得妄动,违者力斩无赦”
杨正立在台上,右手执银枪,说的话平静无波,可年纪轻轻那双眸子却是寒洌如刃,只见他明明是对着石梁说话,然而当他逡巡至台下众人面前,竟是逼得人人低头不敢与之对视。
此刻郭召立在远处,看到这一幕既觉得心惊,更觉得后怕,长江后浪推前浪,青出于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