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秋日和煦,暖阳下院内的万寿菊已是花团锦簇,只见每一朵万寿菊皆傲然地挺直身姿,金黄的花瓣如布绢一般簇成王冠,彼此紧紧挨着,微风摇曳下,懒怠而优雅地舒展枝叶,只远观便足叫人觉得赏心悦目。
李绥立在万寿菊中的卵石路上,伴随着似有若无的孩童笑声,李绥微微仰头,任由秋风拂过鬓边发丝,酥痒地摩挲着她的脸颊,越过这高高的瓦檐院墙,李绥看到了碧空中乘风而起的纸鸢,或轻盈黑白燕子、或五彩斑斓蝴蝶、亦或是扶摇直上脱颖其中的凤凰。
此刻皆以这九天为幕,争奇斗艳,肆意翱翔。
“郡主”
耳边传来念奴提醒的低唤,李绥淡淡收回目光,侧首看去,便在卵石小路的尽头看到了她等候已久的人影。
来人长身玉立,身姿挺拔,负手走近看到她时,不由微微顿步,但也只一瞬还是再次提步渐行渐近。
“阿蛮”
听到男子佯装平静的话语,李绥定定看着眼前人,淡笑间,说的话却满是深意。
“我等候阿兄多时了。”
眼前逆光而来的杨晋听到此话,脸色如常,眸中却已细微变化,下一刻似是不解般诧异朗笑道“今日是奇了,说罢,找我作什么”
听到杨晋故作轻松的话语,李绥没有回,只是再次抬头看着蓝天碧云,看着其间那些自由自在的纸鸢。
“阿兄你说,与这些纸鸢比来,我们谁更自在些”
杨晋闻言沉默,随着李绥的目光,看到那些随风而行的纸鸢,目光渐渐变得怅然深邃。
“人有人心牵绊,纸鸢有丝线牵绊,何谈自在。”
听到杨晋感伤的话语,李绥笑了笑,却是说出一句叫杨晋怔愣良久的话来。
“话虽如此,从前的阿兄可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看到少女明丽的笑,杨晋不由恍然一僵。
是啊,从前他何曾这般伤春悲秋过。
唇畔动了动,不由浮起自嘲的笑,只觉得讽刺极了。
“记得刚进太尉府时,阿兄不过十一岁,那时你和二郎、三郎一般视我为幼妹,对我百般照拂,如今我还记得你送了我一只通体雪白的兔子,那时我虽面上不显,心下却是喜欢极了。”
听到李绥喃喃道出旧事,杨晋不由看过去,少女恬淡回忆的侧颜却叫他失了神。
“一晃经年,我还总觉得这些旧事还在昨日。以至于听到阿兄御前请求赐婚的事,我只觉得是玉奴她们哄我玩的。”
眼见少女偏首看过来,眸中喜怒不明,虽淡淡笑着,却让杨晋心下生出愧疚来。
“阿蛮”
“阿兄这些日子不愿看到我,也是因此罢。”
看到少女眼中慧黠的笑,杨晋虽想脱口说不是,却终究无法违背自己的心。
“自小我与阿兄、二郎、三郎关系最好,二郎温良,三郎豁达,在阿蛮心中,阿兄是这府中难得的洒脱之人。”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那日你高坐马上,接受封侯圣旨时,我便觉得大抵是这般了。”
说到这儿,李绥缓缓看向杨家,语气未变,唯独眸色渐渐深沉道“而今,二郎未变,三郎未变,阿兄可还是从前那个阿兄了”
少女的问话看似平淡,却如朝露落尘,一点一点化开在杨晋的心上,叫他一时说不出半个字来。
“从前的阿兄知道自己所要的是什么,便会凭几之力去得到,就如当初为赢得太尉贴身的那把长剑,也只会苦练射艺,即便手上磨出无数血泡,也从不肯借任何一人之力。那时的阿兄,何等执着令人生敬。”
说到此,李绥缓缓踱步看着眼前人,虽是温和却叫杨晋不由对视不得移开半分。
“而今你年盛封侯,那时的初心可还在”
眼前的少女眸色和煦,其间犹还带着恰如其分的笑意,却是让杨晋感受到了一层一层薄如蝉翼,足以令他窒迫的压力正在他的心上堆积,重叠。
“今日我来,非责备,非怨怼,我只望阿兄思量,与初心背道而驰换来的东西,他日若真的得到了,还会如当初得到那把长剑一般快乐吗”
少女的话语在耳,似一记实锤重重敲在杨晋的心上,颤颤作痛,叫他久久不能回神。
是啊,快乐吗。
这句话自那日当众求赐婚后,便时时盘桓在他的耳边。
快乐吗
几乎无需去思考。
静默间,李绥缓缓行下一礼,看了眼天空道“我知阿兄有难言之隐,即便如这些肆意的纸鸢,尚且由一丝线牵扯着不得自由,何况是我们。”
“但在我李绥心中,我们又为何要作这认命之人。正如我,即便不得自由,也要争一个自由来。”
说到最后,少女眸中的笃定与坚决一点一点感染着眼前的杨晋,就在他沉默良久尚未开口时,面前的李绥已然转身,一步一步朝着与他截然相反的方向而去。
“惟愿阿兄,仍旧是我心中那个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