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哭声一片,卫兰香一边哭一边打着沈玄青胳膊,问他这些天都跑哪里去了,死小子怎么就不知道回来。
陆谷在旁边劝着,但自己也忍不住红了眼圈。
连村里人得知沈玄青回来,也都跑来看,三叔一家不用说,周香君抹了好一会儿眼泪,村里沾亲带故的亲戚多,人家过来看都是好心,陆谷和纪秋月光是倒茶就倒了好几拨人的。
大陈几个和沈玄青交好的年轻汉子也来了,他们虽没哭,但都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待叹息长舒一口气后才笑骂他,怎的在外头耽误许久。
就连陈冬冬,都跟着何志过来看。
卫兰香哭过后重新露出笑脸,她年过半百,又常年劳作,本就容易老,这小半年心中忧虑重,瞧着越发老态,不过二儿子今天回来了,她眼神又亮了起来,忙着张罗做饭,喊纪秋月和沈雁给她打下手,要做顿好的。
连周云芝和沈顺德过来,她都笑着留对方在家里吃饭,过年时沈玄青不在,今天这一顿就当做是团圆饭了。
天放晴,太阳也出来了。
老家的一切都是熟悉的,绵绵山峦和村后大河,牛儿哞哞叫,狗全都围着他不断摇尾巴撒欢,大灰更是人立起来前爪搭在他身上,脚踩着家里的泥土地让沈玄青再一次感到踏实。
李来庆和葛春生都在大宅子里干活,过段时日才到春耕,地里的活不多,每天去麦地里拔拔草,再没其他。
翁婿俩在他们家干活,有工钱拿还有米面,日子比从前好过多了,干活一点都不懈怠,见他回来,这两人也都高兴,晒得黝黑的脸上露出笑来。
快到晌午时,外面马蹄踏动,陆谷正在老家给沈玄青洗衣裳,昨天晚上脱下的脏衣裳带了回来。
一抬头就看见牵着马的罗标和沈玄青过来,不用想就知道,罗标肯定是先去了大宅子那边。
“嫂嫂。”罗标见着他就喊道。
卫兰香本在厨房忙碌,听见动静连忙出来,罗标又喊一声卫老娘。
他也没事,家里都高兴呢。
“回来得巧,等会儿啊,咱们就开饭。”卫兰香笑说一句,又回厨房忙去了。
罗标牵着马到后院去喂,后院有石槽,马儿吃草料方便。
枣红大马是在云城买的,有崔荣蔚这一层在,沈玄青又和军营里几个汉子混得好,买马时有人帮着说话,价钱自然便宜。
不过他不比沈玄青,买马没太多用处。
陆谷给他俩倒了茶水,今天不刮风了,沈玄青把桌椅搬到院里,晒着太阳吃茶也惬意。
罗标把从马背上解下的包袱放在桌上,坐下后先是聊了几句家常,随后才叹一口,说“丘老大两个回家去了,我和他俩一起,带回来的银子也都分给了那些兄弟的家里人。”
陆谷在旁边洗衣服,下意识看向沈玄青,他大概猜到,说的兄弟,就是马队那些人。
“我的已收起来了,这些是你的。”罗标说着,从包袱里掏出个沉甸甸的小包袱。
沈玄青接过看一眼,随后对不明所以的陆谷说道“这是崔大人给的银子,马队遭灭口一事因他而起,死了太多兄弟,他过意不去,我们几个从云城走时,连同死了的兄弟,一人给了一百两,钱太多,路上不好带,拿的是银票,标子和丘老大今天才上府城的钱庄兑出来。”
原来是这样。
“一百两。”
陆谷喃喃念了一句,他倒不是贪这一百两,连六七百两都见过,不至于被唬到,他只是忽然觉得,这一百两,若不是沈玄青命大,恐怕和别人一样,是拿命换回来的。
沈玄青又说道“我走时听崔大人说,叛党被处置之后,家也抄了,这钱,就算是从叛党手里出来的,也给马队一个交代。”
叛党是京城里一个大人物,别说这两千多两,只抄出来的那些现银,赔几个两千两都不成问题。
只是这些不好乱说,就算远离了那些纷争,还是谨慎为好。
罗标喝口茶,放下茶碗后叹一口气,说道“我同丘老大丘老三说了,以后不跟着他们贩马了,路远,我这人运气又不怎么好,倒霉催一个,还是安心待在镇上,做个小本生意,挣点小钱慢慢攒着。”
“那想好做什么了”沈玄青问道。
“还不知,不过有这一百两,怎么都能买个宅院住,先安顿下来。”罗标说完又笑了。
他确实倒霉,不过这次因祸得福,不但活了下来,连买宅子做小买卖的本钱也有了,他心中五味陈杂,苦涩多过高兴。
对小老百姓来说,一百两,属实是一笔很大的钱了。
叹气过后,他又说“买地也不能耽误,置几亩良田,说不准以后就在镇子外种地,每年只打些粮食,也够我一人过活的。”
沈玄青点头道“如此甚好,种几年地,勤快些手里就能攒下钱粮,闲时再打柴捞鱼,也能多挣几个铜板。”
“我正是这样想的,有房有田地,怎么都能过下去。”罗标笑着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