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施主,此行为何?”
那自称南宫有术的星纹长袍男子,这才眯眯眼笑了出来。
很快又变作一脸虔诚,拱手鞠礼,十分和善的说道:
“在下南宫有术。”
他特意再强调了一遍,这才接着道:
“鄙人自南域罪土而来,欲往西域传授天机大道,不奈一路死意,无有生机,颇感颓然。”
“途径此山老林古庙,却是生机勃勃,自然心觉不菲,因而特意前来拜访。”
一顿,这彬彬有礼的天机术士含笑指向方丈身后庙门处:
“适才见庙前沙弥,脸色红润,慧根天成。”
“而今老方丈露面,谈吐不凡,底蕴深厚。”
“料此地钟灵毓秀,可释佛义,可诠道根。”
“鄙人于是心有妄想,可否携方丈之手,入此古庙一叙,你我二人,抵足而眠,畅论大道,岂不快哉?”
有喜方丈双手合十,一句“阿弥陀佛”过后,平声而道:“斯是妄想,便妄想罢。”
“呃?”南宫有术愣在了原地。
他这一静,庙里头隔着一堵矮墙,小沙弥们的窃窃私语声便变得嘈杂起来了:
“嘶!他想跟有喜方丈睡觉?”
“抵足而眠是怎么眠,脚对脚吗,床没有那么大呀?”
“不好,不好,我喜欢抵肚而眠,有喜方丈肚子老软了,怼着睡老舒服了,嘻嘻。”
“……闭嘴,你们都闭嘴!”
这才安静了下来。
墙外,南宫有术良久失笑,拱手高赞道:“老方丈果真不凡,谈吐没有返璞,也有归真,当真的是……”
“他好像有点虚伪。”
矮墙口隐隐飘来的沙弥之声,令得南宫有术话音一滞,面色多了几分铁青。
有喜方丈似向来不会怎么会去责怪沙弥们,对矮墙内之事视若无睹,只瞄了眼天空,说道:
“天色不早了,南宫施主,有话直说。”
南宫有术这下也不迂回了,危言正色道:“实不相瞒,鄙人还真有一正事要讲,乃是佛宗故人所托。”
有喜方丈眉头一跳,目中却不见波澜:“施主请讲。”
“方丈认识这剑么?”
南宫有术说着从胸口处徐徐拔出来一剑。
那是一柄巨剑,剑身附有灿灿佛光,流转着金色愿力。
有喜方丈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上双眼:
“佛剑,怒仙。”
“正是!”南宫有术大点其头,“方丈可能看出此剑之玄机?”
“假的。”
“正是!”
南宫有术大手一掐,那佛剑怒仙便啪的裂成碎片,最后化作光点消失不见。
他面带悲恸的说道:
“故友赠我此剑,我却示之以影。”
“方丈却需多体谅我几分,实在是此剑不可随意出鞘,更不可随意示人。”
“哪怕方丈有言在先,‘既入佛门,尘缘尽斩’,保不准当再见此剑时,亦要生出些许凡心。”
“或是你不生,这庙里头,大有人生。”
南宫有术面带为难,很快又翻出金光一印:
“可此剑之痕,愿力之印,这却是可以作为佐证南宫某人身份之物的。”
“有喜方丈当得垂眼一观,便知我南宫某人此行无有所图,至少所图对佛宗无害。”
金印一抛。
有喜方丈伸手接过。
此印为“双掌合十”的佛手令印形,外视下平平无奇。
灵念一扫,却可探出此佛手令印左掌刻有“佛”字,右掌刻有“怨”文。
“有怨之物……”
有喜方丈面露唏嘘,是时更为为难。
南宫有术面带喜色,笑意盎然说道:“方丈认得此物,最好不过,三十年前,有怨曾有言与我。”
他停了一下,声色变得悲悯,双掌合十,虔敬说道:
“若佛坐天梯,世有所覆,当携印西行,问心有喜,姑且如是问之……”
“大世如斯,我佛不入。我佛不入,隐世不出。”
“大世如斯,我佛择入。我佛择入,千载难回。”
“师兄,作何抉择?”
话至此,南宫有术抬首望天。
天色不晚,此时日上三竿,方才分明只是有喜方丈的谴人送客之言。
可直至日暮西山之时,如同石化了般的有喜方丈,庞然之躯才是微微一抖,颤声而坚决道:
“入世。”
“入世?”
南宫有术认真反问了一声。
入世,就如佛宗此前入世之举般,盛行一时,衰败告退,大梵龙音响,大梵龙音终?
而此番入世,入的是有喜,可还有诸如有怨佛陀之流者来终?
“若不得善终?”
“便不得善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