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泽城的房屋仿照珏州和龙长的建筑,都是很高的石头屋。
但又保留了他们自身部落民族的特色,二楼的地面上铺着非常厚实的毛毡,还是用好几层动物皮毛缝合叠在一块的,极其柔软。
詹宁和赵亚吃完面后,身体撑不住了。
麻宁生将他们往二楼扶去,他们倒地就睡,衣裳都没脱。
夏昭衣在楼下对镜描颜彩,不多时,她变成了一个北元轮廓的中年妇人。
林五妹将她面目全非的过程全部看下来,目瞪口呆。
“阿梨姑娘,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吗?”
“多得是我不会的,”夏昭衣笑道,“唱歌跳舞,画画作曲,酿酒酿酱,我就都不会。”
“您身段柔软,竟不会跳舞?”
“身段柔软除了跳舞好看,更重要得是,打架还能占便宜。”
“有些可惜,您跳舞应该很好看的。”
“我打架不吃亏便不可惜。”
林五妹笑了一笑:“对,打架厉害是最重要的!”
“我走了,”夏昭衣起身,看着她道,“天黑后我再回来。”
“好。”
“这几个时辰,你能帮我一件事吗?”
“阿梨姑娘您说!”
“你所知道的和孟公有关的一切,你能告诉我吗?”
林五妹一愣,有些不敢看她的眼睛,心虚地避开。
“我不逼你,你只说你想说的也可。这几个时辰里,你慢慢决定。”
说完,夏昭衣戴上一顶风帽,打开后院的门,走入了风雪。
林五妹知道她必然会问这些,也做好了准备,但当她直接开口发问,林五妹只觉如芒在背,忐忑难安,
毕竟如此不光彩,还包括通敌卖国……
这或许也是她无法面对夏家军这些士兵的原因。
而在少女身旁觉得舒服,原因无他,少女身上有一种奇特的亲和力,让人想要去靠近和接触。
夏昭衣离开小院,一出来,迎风口的寒风宛若刀子,刀刀朝她的脸割来。
她的画像已被贴得到处都是,和林五娘的画像并排在一块。
因大风和雨雪摧残,林五娘的画像已半凋零,墨色褪得严重,四周的边角都起来了。
明明这么冷,街上的人却很多,走到哪都能见到一大群人围在画像前。
夏昭衣没有停留,保持着一个慢慢踱步的中年妇人该有的速度,从一堆又一堆的人群身后经过。
街上的巡逻守卫变多,专门去抓那些少女的肩膀,将她们板过来看脸。
除却巡逻守卫,还有一队又一队的军队在街道上小跑而过。
经过一个巷口时,夏昭衣看到几个锦衣华服的男人们在讨价还价。
一人骂另一人,如果军队都调去对方家中守着了,那他家怎么办。
夏昭衣就这样慢慢悠悠地走,走了很久很久,终于停下。
易书荣家的正府大门,就在前面半里外。
那边目前戒备最森严。
而她右手边的这堵高墙内,是易书荣的亲姐姐易静旖的郡主府。
和彦颇这辈子做过最后悔的一个决定,应该就是同意陶岚将她的叔叔陶岱卓接到北元来。
陶岱卓一靠近陶岚就发疯,逼得陶岚去央求易静旖,将陶岱卓留在她这儿。
那样一个疯子,自然不可能放在郡主府,夏昭衣今日过来,就是来打探他所住得庄子在哪的。
要打听这个非常容易,夏昭衣翻墙而入,用匕首胁迫一个落单仆妇,很快就问到了答案。
她没有灭口,收回了匕首。
“我不杀你,我昨晚杀了那么多人,但我只对守卫和当家主人们下手,我连他们的妾室都没有杀。”
仆妇瘫靠在石墙上,颤抖声音道:“谢谢…谢谢你,不杀我。”
“如果你敢将我今天到这里的事情说出去,我下次还会来找你。我认得你的脸,我记下了。”
“我不说,我绝对不说!”
夏昭衣没有在郡主府多逗留,怎么进来的,便怎么出去。
仆妇瘫坐在地,抬手捂着自己的脖颈。
尽管少女没有下重手,但是太过锐利的匕首,还是在她的脖子上留下一道很浅很浅的血痕。
缓了缓,仆妇从地上爬起,掉头去找易静旖。
庄子在城外,夏昭衣跟随一支出城的商队离开。
她坐在一辆驮着货品的马车上,旁边是两个牧民少女,一直在抱怨,今天在城里的时候不停被官兵拉住问话。
除却抱怨之外,同其他北元人一样,少不了对“阿梨”的咒骂。
她们双手握在心口前,向草原上的天神祈祷,希望阿梨快点被抓到,她手中沾了那么多鲜血,她应当被架在草原上被人扔石头,再被活活烧死。
夏昭衣抬头看着她们往上望去的巨大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