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水很深,井中水面距离上方约有七米。
詹宁刚才说至少五具尸体,夏昭衣仔细检查,确定里面只有四具尸体,且还有一个小孩。
尸体的浮力巨大,数十斤石头都能带起,这些尸体从水里浮起时挤在一起,一旁还有几个鼓囊囊的包袱。其中一个散了,漂浮起的衣服黯淡无华,款式质朴,料质多为葛布与麻布。
蛆虫密密麻麻,在已经吃空了的尸体五官中乱钻,井壁上还有好多老鼠,老鼠每动一次,都能惊起一群苍蝇。
“像是一家四口,”夏昭衣轻声道,“还是家境不太好的。”
“这附近没有瞧见打斗痕迹,”夏智看向轱辘,“也没有血迹,不过,这井轱辘不旧,看这木头漆色还挺新,至多不超过半年。”
赵亚怒道:“打一口如此深的井极其不易,必耗费附近乡里无数人的心血,抛尸入井之人实在可恶,直接将一口好井毁了!今后这井谁还敢用?”
夏智道:“二小姐,会不会是逃难途中被人杀害于此的?”
“应该不是,”夏昭衣收回视线,打量井口附近,“他们的财物不多,但还在,小女孩脖子上的碎玉坠仍挂着。我觉得像是……”
她的话没有说下去,目光停留在远处的长草丰泽处。
夏智他们望去。
赵亚皱眉:“那边是不是有东西在动?是野猪吗?”
夏昭衣没说话,一眨不眨地看着那边的动静。
詹宁望了那一会儿,好奇问道:“二小姐,您的话还没说完呢,像什么呀?”
“我本想说,他们都像是被灭口的,但现在不是"像"了,而就是,”夏昭衣抬脚朝那走去,冷冷道,“他们就是被灭口的,凶手来了。”
远处野草中似出现了一条长长的波浪,宽阔蜿蜒,逶迤袭来。
越靠近,波浪的速度越快,在乡野不间断的风里,夏智他们终于瞧清那不是野猪,是一个又一个手拿镰刀锄头铁耙的男人,他们弯着腰,速度很快,目标也很明确,正死死盯着他们。
夏智大惊:“二小姐,好多人!!我们未带兵器,我们先离开吧!”
“我带了,”夏昭衣道,“没事。”
“二小姐,还是走吧,”詹宁慌道,“这群人定要找我们报复!”
夏昭衣摇头,严肃道:“我们不能走。”
“为什么?!”
“因为,他们是下一个韩长或朱喆。”
男人们速度越来越快,近了之后也不弯腰了,纷纷拨开野草冲出,大妮的兄长李万顺也在其中。
这阵仗,似要扑上来便直接将他们乱刀砍死。
赵亚和夏智就要上前将少女护在身后,少女却忽然一个箭步朝前冲去。
空中响起长鞭声,下一瞬,千丝碧缠绕住一个男人的手腕,夏昭衣瞬势夺身而上,卸掉他的兵器。
男人只觉眼前有什么晃过,紧跟着,他的脖子被长鞭扼紧,而他的长锄,架在了他兄弟的脖子上。
他兄弟已被一脚踹地,长锄压着他的颈部,他爬不起来。
夏昭衣朝地上之人的手腕踹去,痛得他松开手里的兵器,夏昭衣紧跟着一扬脚,地上的铁棒朝追上来的夏智他们滑去。
夏智拾起长棒,赵亚和詹宁跑来:“二小姐!”
她这一串动作行云流水,隔蔻乡的这些男人们完全傻住,愣在原地,听着赵氏两兄弟在那叫痛。
“谁是头儿!”少女脆声喝道。
众人这才正眼打量她,发现少女生得竟格外秀美明丽,这一身中性打扮让她英姿飒爽,高华绝俗。
一个个头中等的男人跛着脚走出,冷冷地看着夏昭衣:“我们没有头儿,你放了我们的人。”
夏昭衣看了看他,再看向大妮的哥哥李万顺。
从他们的站位可看出,他们关系亲近。
“你叫什么?”夏昭衣问。
“我姓童,家排老八,他们喊我童老八!”
“好,既然你站出来,那我这话便说与你听,”夏昭衣看着他道,“我们不是大平朝的兵马,你们不用杀我们报仇,也无需灭我们的口。我只有数言,你听或不听,是你的事。”
“你先说!”
“一,天下格局已定,戏是那些大军阀们唱的,你们此时举兵已晚,你们要么在最短的时间里被杀掉,要么被人故意养肥,替他们当抢掠的打手,他们再一刀宰了你们。”
“说笑了,这位娘子!”童老八冷笑,“我们不造反!”
夏昭衣也冷冷一笑:“不造反,你们手拿兵器这样聚在一起是?”
“我们保卫家乡,何错之有?”
“那你们灭了井中一家人的口又是?”
童老八眼神浮现浓浓杀意:“谁告诉你是我们杀了他们的!”
“他们的死只有你们知道吧,你们家里的亲人知道吗?隔蔻乡里的其他乡民们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