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冠仙抹着泪看着他,打声招呼“沉郎君好。”
沉冽的黑眸古井无波,低了低头,算是回礼。
詹宁低低道“沉将军,我们二小姐刚上楼”
“嗯。”沉冽说道,抬眉朝楼梯上望去。
詹宁不知是否自己看错,怎么好像看到沉冽的眸光里闪过一丝担忧。
詹宁道“沉将军,你要同我们二小姐说的事,可严重”
沉冽看向他,澹澹道“没有多大的事,只是想见她一面。”
“呃。”太突然了。
杨冠仙啜泣着,朝沉冽看去“啊”
“你慢慢哭,不打扰了。”沉冽说道,起身离开。
出来庭院里,夜风吹来,丝丝缕缕,清寒料峭。
沉冽回头朝楼上看去。
她的房间不在这一面,但他好像依稀能看到她或呆坐或静立窗前的模样。
这么多年,他并非不敢如杨冠仙这样去直接问她。也知她一直是个坦荡从容的人,他若问,她定会如实告之。
只是,沉冽不知问了之后的意义的何在。
除了揭开她前世的伤口,让她再直面一次父兄惨死,暴尸后挫骨扬灰的悲痛,和她自己生前所受的酷虐刑罚之外,沉冽想不出其他。
也许对杨冠仙而言是有意义的,但是于他,她都是她,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不管她究竟是不是她。
她现在,应该很难过吧。
那他,就尽量去做让她开心的事。
沉冽眉眼变深,沉默地收回眸光,离开了酒楼后院。
夜色深浓,凌晨时空气忽然骤冷,大地起风。
按大乾礼制,今日本该行大殓,但因“南宫皇后”尸身被发现先时已成白骨,她当日便入了棺椁,所以“大殓”一礼早早省去。
大臣们在偏厅短暂休息后,卯时离宫沐身,此时会允许他们的一二家仆入宫接人。
虞世龄的老仆早早进宫等候,一见到虞世龄,他赶忙上前。
虞世龄身心俱疲,抬手摆了摆,示意他什么都不用说。
宫门外,礼官和卤簿们举旗立于两道,白幡于大风中招展。大臣们自宫门鱼贯而出,从中间的空地上沉步而过。
殷泽明和魏尧君在虞家的轿子前等虞世龄。
虞世龄同样摆手,让他们什么都不必说。
魏尧君心急上前“可是大人”
“先各回各家吧。”虞世龄有气无力地说道,掀帘入轿。
殷泽明和魏尧君互看对方一眼,和他们同为一党的其他大臣们都走来,问如何了。
二人叹息,摇摇头。
虞世龄坐在摇摇晃晃的轿子里,伸手揉着自己的大腿。
死得是皇后,所以盘腿坐着就行。
死得要是皇帝,得双腿跪个几日几夜呢。
但是从昨日上午盘腿坐到半夜,那也是吃不消的。
晃着晃着,虞世龄晕晕乎乎,快要睡着。
就在快要到虞府大门时,轿子忽然停了下来。
轿子前的虞府护卫说道“前方是何人”
虞世龄皱眉,抬手掀开轿帘,却见前面也有一座轿子,一堆守卫。
轿子前立着个男人,双手负后,幽微晨光下,那身板看着眼熟,虞世龄略作沉吟,一愣,低声道“诸葛青”
“虞大人,虞府近来的事,可有兴趣聊一聊”诸葛青说道。
声音听着有几分嘶哑,但中气十足。
虞世龄现在非常困,想同之前拒绝别人那样一口回绝他,可是又对忽然出现在这的诸葛青感到好奇。
“怎么,”虞世龄说道,“诸葛大人府上也被客人拜访,这会儿连瘫痪都装不下去了”
诸葛青没有理会虞世龄话里的嘲讽,道“虞大人,借一步说话这可能是大人最后的机会。”
虞世龄最不喜被人威胁,可是跟前这个人,是和他一直政见不合的诸葛青。
魏尧君和殷泽明他们,他虞世龄这会儿不想说话,下一次想说的时候,何时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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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在到了诸葛青这,这一次回绝,下一次还真不一定有能说得上话的机会。
并且,诸葛青的背后还有整个宜安诸葛氏。
虞世龄沉默了一会,起身从轿中走出“诸葛大人,请。”
天地间的风声越来越大,没过多久,太阳从东方天空出来,只是流云太多,积厚而来,不时遮挡住其光芒。
今日长街需彻底肃清,明早凌晨,南宫皇后的梓宫便将离开宫门,奉移殡宫暂安。
街上的人极少极少,菜市口还有少数摊贩,在城中几个老道场附近,官兵正在清赶最后一批流民和叫花子。
工部的营缮郎范等春,领着二三十个工匠坐在老道场附近的早茶铺子。
没日没夜修地修桥,他们困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