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摆件规整有序,以书柜为多,一累累书册贴墙站满,延向隔断门。
隔断门大敞,门外是文德宫内殿,略显清冷空荡。
夏昭衣推开皇后寝殿的门,床上被褥泛黄泛旧,但散着一股好闻的清香。
衣柜里的衣裳整齐干净,叠得没有半点褶皱。
阳光透过薄薄的窗纸落在殿内地面上,寝殿内的一切静谧安宁。
夏昭衣回去书房。
书桉上的笔墨纸砚秩序井然,落着零星虫尸,她戴上蝉翼薄的轻丝手套,从书桉翻向书柜,一个个寻去,没有找到任何字条或信。
最后,夏昭衣去到尸体前。
尸体肿胀变大,面目全非,四肢极粗,尤其是双腿。
地上有很多腐败液体,紧紧缠绕着脖子的白绫也被尸体内渗出来的液体染脏。
夏昭衣将尸体解下,平放在凳子旁,衣裳内外,包括衣袖,也没有留下任何字条或信件。
她看着尸体的脸,轻声道“你已死多日,原来南宫皇后早早不在文德宫里。”
“你随她困囿深宫多年,你没有能力做到将她悄无声息地转走。”
“能对南宫皇后如此至诚至深的人,不多。”
“有能力做到的人,更不多。”
“即便有能力去做,也断不敢不做二手准备。”
“这二十日里,李乾连天灾民难都不救,却有两个大动作。”
“一是关宁行军突袭常阳,二是虞世龄的招贤令开坛。”
“从朝政对关宁行军突袭常阳一事的态度可见,这不是李据的命令。”
“关宁行军和南宫皇后素无交集,也不买朝官们的账与情。”
“能说动关宁行军突袭常阳,并能为南宫皇后舍却身家的,只有一家,毕家。”
“这些,只是我的推测。”夏昭衣抬起眼睛看向门外,抬手拾起书桉上的铜煎小壶,忽地朝门外丢去。
铜制的壶身撞在大殿结实的澄砖地上,回音在大殿里转啊转。
前面那一座宫殿外的两个守卫正在问彼此是否闻到什么怪味,一听这声音,顿时一凛,皱眉跑来。
在外问喊数声,无人应答,一名守卫推开积灰深重的殿门,那股恶臭越发地浓,让人干呕欲吐。
进门之后,一名守卫的余光一凛,转首朝书室望去,吓得差点瘫软在地。
一个身穿内侍服的老头端手坐在圆鼓凳上,目光冷冷地看着他们。
看清老头的脚边是什么,守卫举起手中长枪,进来喝道“你杀了她”
夏昭衣眉心凝肃,一言不发,就这样看着他没说话。
两个守卫彼此对望一眼,反应过来刚才那句话多荒唐。显然,这尸体腐败了好几日了。
夏昭衣阴恻恻道“若是咱家再晚几日来,这尸体的毛发、指甲都会掉光,内脏全成流淌的水,烂透了。”
一名守卫道“你,你是何人。”
夏昭衣站起身子,背嵴句偻,步伐缓行,看着地上的尸体“毕夫人让我过来看看。”
说完,她看向那个守卫,二人脸上的神情果然变了。
一人压低声音道“原来公公是夫人派来的,昨日,皇上没有派任何人过来。”
另一人道“今日我们等了一整日,仍然没有半点风声。”
夏昭衣沉了一口气,道“这些时日,你们一直守在外面”
“嗯,除非换班,我们一步都没有离开。”
夏昭衣冷冷一笑“念和死了这么多日,你们竟无人知晓。”
两名守卫看回地上那具恶臭女尸。
实在恐怖惨烈,他们看了眼,赶紧挪开目光。
南宫皇后还在宫里的时候,念和会不时进出,为她打点。
南宫皇后一走,念和进不进,出不出的,他们真不在意。
竟然就这么死了,看模样,还死了好些日子了。
夏昭衣看着他们的神情,心底忽然浮起很澹很澹的悲哀。
不说念和,便是他们,既仍留在这里,迟早一日会被发现真相,终难逃一死。
死之前,还会有难以忍受的极刑。
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可以称之为英勇。
但对同伴的性命都如此漠然,这是麻木。
在两个守卫讨论要不要收拾念和尸体,和接下去如何做时,夏昭衣悄然离开书室,翻出了文德宫。
宫里忙忙碌碌,有人慢慢走,有人快步走,有人跑着走。
夏昭衣这边走走,那边逛逛,最后走到了延光殿。
延光殿没有院墙大门,开阔无边的视野一路往前,穿过九阶踏跺,上去空旷的月台,便是延光殿正殿。
除却十步一哨,此地还有非常密集的巡班禁军列队,比起其他地方不时能看到宫女太监走动,这里根本不可能有“闲杂”人。
这时,一名公公领着政事堂的三品官员和两名小吏从外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