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玉达惊了,愣愣地看着杨冠仙。
老实说,从见到杨冠仙的第一眼开始,夏玉达就觉得杨冠仙是个古怪,但绝对很有能耐的人。
虽然落魄,也自称没了当年的意气,但夏玉达觉得他的言行谈吐还行,没有杨冠仙自己说得那么局促,挺自然大方的。
以及,这个人都到那样的地步了,却不仅话里有套,还擅长观察别人。
以上几点,至少看出他以前确实是个有点能耐的人。
可是这会儿,杨冠仙表现出来的激动情绪,不仅耳朵,连脖子都红了。
不就是说他没气质吗,至于吗
周围的食客们也都看了过来。
杨冠仙像是注意不到这些眼神,他坐了回去,两只手的所有手指全部噼里啪啦,剁菜一样,凌乱无序地在桌面上敲打着。
夏玉达见他的模样看上去很是紧张焦虑,关心道“那什么,你咋了”
“啊”杨冠仙忽然惊道。
“啊”夏玉达吓到。
杨冠仙激动道“对的,对的,钱到手了我以前的脑子也回来了”
夏玉达这下明白了“这事,你别高兴得太早,那钱是借你的,虽然二小姐没说你啥时候还,但你不还,总不好吧”
他尽量说得委婉,如果真敢不还,二小姐不介意,他们这些手下立即给他绑了。
杨冠仙却完全听不到他的话了,他越来越激动,浑身热血都在激勇和澎湃。
真的太热了,他把袖子往上卷,露出白花花的膀子,敲打桌子的声音不再是手指发出,而是他的两个手掌。
夏玉达觉得这对话完全没办法继续下去,起身准备离开,让他一个人在这静一静。
才起身,却见杨冠仙的两个手掌用力拍在桌子上,而后仰头大笑“原来是这样
原来是这样
哈哈哈哈哈哈
”
不仅周围的食客们,客栈管事和伙计全都朝他看来。
唐涛声一身伙计打扮,快步走到夏玉达身旁,悄声道“他怎么了”
夏玉达比谁都莫名其妙“聊得好好的,忽然就这样了”
下一瞬,却见杨冠仙忽然哭了,抬手抹泪,越哭越伤心,伤心同时,又咧嘴笑开。
边哭边笑,又笑又哭
夏玉达这会劝都不敢上去劝。
唐涛声上前“杨先生你怎么了”
说着,唐涛声抬手要放在杨冠仙的额头上。
杨冠仙却越哭越伤心,摆摆手“无妨,我没事”
“您,真的没事”
“没事”杨冠仙说道,嚎啕起来,撕心裂肺。
食客们围来“这人是不是疯了”
“他发生了啥”
“这饭还能不能吃了,我们可不付钱了啊”
夏玉达听到这话,朝说话的食客看去,面露担忧。
倒不是担心这人真跑了不给钱,而是担心,杨冠仙这样,能不能把酒楼经营好。
唐涛声还在劝,杨冠仙的情绪不见平复,忽然道“莫觉得我现在的眼泪来得蹊跷怪异,若你知道我脑中所想,唯恐你二人比我哭得更凶。”
夏玉达滴咕“我们才不会这样当众哭。”
当兵的哪个不是铁骨铮铮,更何况是他们这样驰骋沙场十几年的老将。
花了足有一炷香的时间,杨冠仙终于好受下来。
紧跟着,他便陷入了极深极深的思考。
夏玉达和唐涛声就这样站在这里,看着他思考人生。
许久许久,杨冠仙敛眸,低低道“百友。”
唐涛声说道“什么百友”
那日在石树亭中,少女说夏家军信她,百友信她,她师父,离岭尊者,也信她。
那会儿,她口中的“百友”,杨冠仙就已经注意到了。
她当时那么说,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不想让亭下的两名士兵知道夏二哥还活着。
杨冠仙那时心里本就怀疑她,所以这么个细节,杨冠仙只是冷笑,在心底呵呵一过。
现在再想,这话里还透着一个意思。
这个百友知道她,是知道哪个她
是认可了这个夏家遗落在外的孤女,还是,就是那个她
但离岭尊者的信,绝对就是那个她
“喂,”夏玉达小声道,“杨先生”
“我不是笨蛋,”杨冠仙口齿不清地喃喃说道,“我当初之所以信了那名姚夫人,因为她说得话举得证,确实都在理。我被说服是应当的,我不是是非不分的人,在铁证之前,我杨某人不会因过往对一个人有不错的评价,就去否认摆在眼前的事实证据。而她也没骗我,她的确是姓夏,这个世界上,谁都没有资格阻她回家,拦她复仇。都没有骗我,我也没受骗。”
唐涛声将耳朵凑过去,冲夏玉达摇头,听不懂。
“我接下去怎么办呢。”杨冠仙自言自语。
夏玉达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