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云楼所在坊市,一整条都是酒馆,这里所卖酒水大多粗劣,装在简易酒坛和瓶口中,三文能连壶买走。
敬云楼后边巷弄,则是上不了大台面的下处娼店。
那些去不起大酒楼的人来这片坊市买酒,同样,消遣不起高雅院馆的人,便也往这后边暗巷里一钻,寻个三四等的店室,随便挑个为世已弃的女子。
敬云楼掌柜的卧室在敬云楼最顶楼,窗一开,正对着这片屋舍。
现在,掌柜的看着这些高高低低的房顶,强令自己静下心,但怎么都静不下。
窗前站一阵,他便背着手在房间里来回走,然后又站一阵,如此循环。
房门久久未被敲响,掌柜的受不了了,转身过去拉开房门,准备下楼。
伙计恰好在外面抬手欲叩门。
掌柜的一见他,立即拉着他问“怎么样了,打听到了什么”
“我见到刘县丞了,他还活着,没有死,可是他被留在那边收尸了”伙计脸色苍白地说道,“屈府门前全是血,那些人杀人不眨眼,手起刀落,就是一条人命呐”
“刘县丞出不来了”掌柜的惊道。
“恐怕是。”
“那赵刺史呢衙门里的其他人呢”
“赵刺史跑了,他那官轿中出来得是个小杂役您可没见着,那夏家军可凶,一声吆喝,这小杂役当场就在衙门前尿裤子了对了,刘县丞也尿裤子了,我看到他双脚都是软的,裤裆全湿了”
“谁要听这个”掌柜的厌弃地叫道,他一双绿豆眼来回转,不知所措,最后一跺脚,“真烦”
早上伙计第一次回来说,刘县丞是答应了的,那就好办得多,结果现在,竟被扣押在那边收收尸。
据说屈府门前死了上千人,全是衡香守卫置所的兵马,掌柜的抬手去摸自己的脖子,觉得脊背陡凉。
“还有,掌柜的,”伙计忽然压低声音,“据说现在,到处都在找燕春楼那绛眉姑娘,我来时看到燕春楼整个被砸了。还有天兴商会那好像也出事了,具体我来不及打听,先回来给您报信。”
“绛眉姑娘,天兴商会”掌柜的皱了下眉,“嗨呀,这跟咱们关系不大。”
“那小的现在要做什么呢”伙计道,“不然,我先去东平学府找又见先生的人,把刘县丞那边的事情先给他说”
“也只能如此了,”掌柜的沉眉,“那你便去吧。”
“嗯,小的这就去”
掌柜的关上房门,回到窗边。
终于等来伙计,焦虑却没得到安抚,这会儿只觉得更焦灼了。
本来没他什么事,想要刘县丞手里东西的人是又见先生,虽不知道又见先生要做什么,但是掌柜的一口答应了下来,且还收了“好处费”,足足十两银子。
其二,便是衡香眼见着已与变天无二样。
任何开门做生意的人,平素最怕之事都是秩序变得混乱无章。
从之前赵慧恩封城开始,掌柜的就在焦虑了,不然也不会接下又见先生这十两银子的活,还不是为了今后谋生。
忐忑不安中,掌柜的视线忽然落在一个年轻姑娘身上。
后巷这片屋宅中,从不缺女人进出,但这么年轻靓丽的,属实不多见。
因为一般有“好货”,这边的鱼公鸨头,早就第一时间送去大楼院馆里“卖”了。
这姑娘眉清目秀,约二十出头,衣裳料质一看便不等闲,她似在躲着谁,边走边左顾右盼,前后观望。
“欸”掌柜的忽然低呼一声,惊奇地发现,她正在朝敬云楼后边靠近,以及她的注意之处,似乎就是敬云楼。
果然,这女人停在了敬云楼后门外,并抬手敲门。
后院杂役去开得门,掌柜的耳朵高竖也听不清他们的对话。
不过很快,见到杂役转身离开,过去一阵,他的房门被叩响。
“找我的”掌柜的自言自语,过去开门。
杂役侯在外面,一等掌柜的开门,便说道“掌柜的,后院来了一位姑娘,令我将这个给您。”
杂役递来一张字条。
掌柜的接来打开,讶然“运酒”
“她说酬劳很高”
“五辆板车的酒,还都是大酒坛和酒缸,”掌柜的喃喃念着字条上的内容,“这会儿运这么多酒,做什么等等,她说酬劳很高,有多高”掌柜的抬起头来问道。
“不知,她未细说,只说若是掌柜的不应,她便去找下一家。”
“不对,不对劲,”掌柜的忙又低下头,细细去看字条上的内容,“她说得是运酒,没说买酒,看这意思,是让我为她找五个拉板车的,再送她一个运酒的人手。”
杂役瞄了眼掌柜手里的字条,不过他也看不懂,不识字。
“算了算了,不就是出个力,”掌柜的收起字条,迈出门说道,“你把她喊去客房,这生意便接了。”
有钱不赚,那是傻子。
百灵焦急等在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