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刺史从进去廉风书院到出来,前后不足半个时辰。
王丰年和徐寅君一直在窗前没离开。
手下来报,说这位赵刺史在里面逛了一圈,打了下官腔,余下时间都在喝茶看文章。
王丰年又细问一遍,手下将赵慧恩说过得话大致回忆复述,并没有什么特别。
“难道进去,就是去摆一场威风”徐寅君道。
王丰年眉心轻拢,目光望向远处已经走到长街尽头的刺史轿子。
他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若说摆威风,那为何官腔打得如此不走心。
若不屑于摆威风,那么这一趟的目的是什么。
而说他辞藻不行,想不出官腔,这更不可能。
今天刚到这和徐寅君碰面,徐寅君先详细说了下康剑的伤情,而后最为担心的,是知语水榭。
赵宁在衡香属于一跺脚,便能惹半城地震的大人物,一直有大量目光在盯着赵宁。
而昨天,赵宁亲坐马车在知语水榭前停下,徐寅君担心,这会让长久低调的知语水榭也被人盯上,所以徐寅君觉得,可能换一处地方会比较好。
王丰年却陷入犹豫,难处正是因为这个赵慧恩,赵刺史。
赵慧恩于上个月自创了一个户籍制度,于上月中旬开始,对宅邸限制严格。
王丰年置业的其他铺子和宅子虽各有名字户籍,但因为重复较多,都被衙门的人盯上了。
反倒是知语水榭,记册于东平学府一位并不存在的虚假先生之名下,衙门的人则不会多盯。
而自赵慧恩上台以后,他颁布了不止这么一个政令,各种巧立名目,对商户加大苛捐杂税。
官文告示上的官腔,一个接着一个,打得非常响亮顺溜。
而这些政令若说为寻常百姓好,却也不是,几乎用去丰他和他党羽的金库了。
但可笑的是,这个底气,便是廉风书院这一场赴世论学所掀起的兴盛世象给他的。
“欸”徐寅君这时说道,目光落在下边人海中的一个小少年。
王丰年随他视线看去,却不知道他具体在看谁,因为着实太多人。
“那小子跟康剑关系好像不错。”徐寅君说道。
“哪个”
“褐色布衫那个,身上许多补丁,在往东走,像是在找人。”
王丰年看到了,望了一阵,说道“这不是在找人,是在跟踪人。”
徐寅君朝小少年前边看去,半响,道“可能是那个跛脚。”
王丰年“嗯”了声,发现小少年不时抬手去揉肩膀,脸上露出痛苦神情。
“他好像受伤了。”王丰年说道。
“你人手多,要不派人去帮忙盯一盯那跛脚”徐寅君忽道。
王丰年看了他一眼,再看向下面的小少年“也好,他或是被人欺负了。”
语毕,王丰年转向身后,让大恒去安排一个人手,跟上下面的跛脚。
廉风书院门前的这一座青铜编钟,不过只是这么一放,却引起了来衡香的各方文人们的极大兴趣。
那些热情和拳拳抱负瞬息达到鼎盛,不时出现各种高谈阔论。
还有这几个月一直存在的各种矛盾,比如文人相轻,观念相背,地域相斥,势力敌对等等,在今天争吵得更加厉害。
王丰年还有其他要事,徐寅君心里牵挂康剑,也想回去。
分开前,徐寅君问知语水榭这个地能不能再想想办法。
王丰年说尽量会寻它处,不过会立即安排人手先于暗中保护。
然而这一点,反倒是徐寅君最不担心的。
跟随杜轩从游州回来的这些暗卫们的身手,徐寅君知道有多好。他从始至终都不是在担心自己的安危,而是担心无法完成任务。
回到知语水榭,杜轩正在给康剑号脉。
康剑半靠在床上,没有出声,怕打乱杜轩的节奏。
见徐寅君回来,杜轩说道“方才有一人来找你,现在应在你书房隔壁的偏厅。”
徐寅君想起之前和一个手下约好今日碰面,匆匆对杜轩谢过,快步离开。
杜轩看着他走远的身影,不由感叹“这就是阿梨啊。”
“这,这是徐寅君。”康剑以为他傻了。
“你想什么呢,”杜轩说道,“我当然知道他是徐寅君,我是在佩服阿梨。尉平府一场洪灾,万万人流离失所,徐寅君便是那难民之一。可你看,阿梨让他做了监工,又将他调来衡香。他那会儿刚离开时,我还不知他要去做什么,这会儿重聚,他彻底脱胎换骨,变得这般能干,风风火火。”
“听说王总管事也是阿梨姑娘找到的。”康剑说道。
“阿梨啊”杜轩笑起,“你看,她都不在,可觉得她就在身边。”
说着,杜轩脸上的笑意忽然越来越深,还变得几分奸诈起来。
这贱兮兮的表情,把康剑也带乐了“你想到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