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孙三转身离开。
迎面一个男人快步走来,同时伸手拦着他“孙三哥,不得行”
孙三叹了口气,没完没了。
男人拉着孙三去到一旁“万一他们真的找了个新的,新选出来的那个必然见不得你好,你就完蛋了如果现在是你来当这领头的,那就没人管得了你,你说什么是什么,假使再有些时运,说不定你就是那当皇帝的命”
他们离举着火把的人海有些距离,至少五十来步。
远处的火光照来,孙三比那面容洗得干净的,和这个来拦路的男人都要高出一个头,身姿也更挺拔。
“孙三哥,就答应了吧,你好歹是尉平府的剑卫副队,咱们里面就你是当过军官的人你若得道,兄弟们也好跟着鸡犬升天”男人又道。
“我喊你一声哥,你放过我可以吗”孙三愁眉,“我真不想干大事,我就想有口饭吃。”
“可现在咱们没饭吃啊”
“那都没饭吃,为什么要我来当领队”
“你当过军官啊”
孙三摇摇头,其实众人都明白,他那小军官是靠家世躺上去的。
可是现在,尉平府活着的人都才不到十分之一,他本还算不错的家世,早就随着涌来的江潮,被冲散得一干二净了。
孙三不想啰嗦,摆了摆手,转身走了。
来拦路的男人重重叹了一声,看向后面面容洗得干净的男人。
“钟哥,孙三哥他是个死脑筋,真说不通。”
钟哥冷冷地看着孙三的背影,略显生硬的游州口音说道“不是死脑筋,是废物。”
他的声音不响,但是孙三听到了。
废物啊。
孙三心里想着,只要有饭吃,当个废物也挺好的
但是,现在真的好饿。
围在青香村村头的流民们,被高大的拒马枪拦住,在拒马枪后面,还有非常深的一条沟壑。
唯一可以进村的大路,则被三百个手持大刀的民兵守着。
这一条路上全是火把,熊熊烈烈的火光照着寒刃,年轻的民兵们严阵以待,也有不少人悄悄打着哈欠。
而这条路的前面,越来越多的流民们正在涌来。
仅隔着五十步的距离,流民们吵着要饭吃,要进去。
有人还扬声威胁,不给饭,就冲进去杀人。
詹七爷耳朵尖,远远听到这声音,登时怒了。
“把那个人给我打死”詹七爷从上面快步走下来,伸手指着说要杀人的流民,厉声道,“谁把他打死,我分粮给谁”
流民们愣了下。
詹七爷旁边的几个乡贤乡绅也都齐声叫嚷,要人打死那个乱说话的。
是把爆燃的火,长久饥饿则是最猛最烈的燃料。
流民们的目光渐变,凶狠,贪婪,饥渴。
“打死他一定给粮”
“刚才说要进来杀人的全部打死”
“快打死他们再敢放屁”
“谁最先打死这人,谁再得一碗肉”
自认团结的流民刹那乱了。
群体一旦被支配,个人的良善,思考能力,辨别能力皆成虚无。
再富理性的长者,也成了一把杀人的刀。
詹九爷赶来时,现场斥满凶戾狰狞的面孔。
被打死的几个流民不辩模样形状,其中一个头皮都被人撕扯下来了,足可见生前受了极大的痛苦。
尸体被流民们揪出来扔在地上,詹七爷令几个民兵提着粮食去换。
而这几具尸体,便在他们亲人的嚎哭声中,被高高挂起,悬在青香村门口。
詹九爷皱起双眉,站了会儿,转身朝祠堂方向走去。
未走几步,看到站在那边,被拉来凑数的老佟,老佟手里同样拎着一把刀。
詹九爷没想到他融合得这么快,想了想,抬脚走去“佟大侠”
老佟没什么表情的朝他看去。
“这个”詹九爷不知道怎么说。
“流民够可怜了,”老佟语声沉重,“不该动他们的,可是他们自己想着要进村杀人,这个念头若不管管,村里面的人也不安全。”
“是啊”詹九爷叹息。
“都是为了活着,”老佟看向那几具挂起来的尸体,“这乱世,真他娘恶心”
詹九爷于是没有再往祠堂走,留在这里跟老佟站在一块儿。
虽说詹九爷也不知道说什么,但是老佟和支长乐是阿梨姑娘身边的人,想通过他们,多少能更近阿梨姑娘一点。
村前这番场面一直在持续。
流民们静了没多久,又有人壮着胆子开口,想要讨一口饭吃。
詹七爷退回了后面,在里面听着外头的声音。
众人都烦躁,也有恐惧。
如若真的逼急了,饿急了,拿命来拼,非要闯进来,那么如何是好。
风波到子时才渐渐退去,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