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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幕大张,夕阳似火,乌金覆盖群山,千岭万壑的霜雪皆在融化,云层陡卷千里,云影袭过空旷辽阔的古槐平原,平原上数座村庄安详卧于大地,静谧似无人烟。
天尽头的官道上,喧声沸天,京城出来的百姓宛如长龙,沿着安河一路南下。
相熟的人尽量走在一起,无亲朋友人的,便壮着胆子去同其他形影单只的人结伴。
有人有说有笑,有人愁眉苦脸,苦不堪言。
“娘,”一个六七岁的男童很轻很轻的拉扯妇人的衣角,低声道,“我饿,你之前说过,一个时辰后会给我一口饼吃的。”
妇人手里挑着担,走得辛苦,唇瓣被烈风吹得干燥起皱,闻言垂头,男童眼巴巴看着她,泫然欲泣。
妇人心疼不舍,往旁边走去“跟娘来。”
在官道旁将担子放下,她从怀里摸出一个小油皮纸。
男童舔了下唇瓣,饿的双眸发光。
油纸里包裹着两个饼,其中一个饼已被掰下了一大半。
妇人从饼上再掰下来一小块,喂到男童嘴边,男童急不可耐的张嘴咬下,一只大掌就在这时伸来,一把夺走了妇人手里还握着的油皮纸。
妇人惊忙起身,却见几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将他们围住,为首的男人大约四十岁,手里拿着她的饼,一张口,两个叠在一起的饼被咬走一大半。
“那是我的”妇人惊叫。
话音方落,她挑着的担子登时被男人一踹,前边篓子里的东西倾倒,里边的物什散在路上,除却衣物,还有一小袋米和两筒油饼。
“你的老子告诉你,这他妈是老子的了”为首的男人叫道。
妇人扑去想护住,被另一个男人扯开,妇人慌乱中抓起扁担,未来得及打去,被又一个男人上来,冲着她的腿就踹了下去。
为首的男人转过身,吃着手里的饼,漫不经心的咬着,便以吊儿郎当的眼神朝经过的那些人看去。
不论大的小的,男的女的,没人敢看他,众人纷纷避开他的目光,走的匆忙,无声经过,对身后被拳打脚踢,哀苦求救的母子视而不见。
“哈哈。”男人笑出声音,舌头舔过自己的大牙齿缝,忽又扬起一脚,冲恰好路过的一个老头踹去。
老头被踹的猛然踉跄,忙连滚带爬起身,半句话都不敢吭,脸色惨白的冲他赔笑几下,被老伴扶着,赶紧离开。
“杜哥,没啥东西了,”身后一个男人走来,“就这么点破烂。”
被称作杜哥的男人,正是十几日前拦着夏昭学,问他要不要入伙的那人。
那时只有五人,如今“招兵买马”,一路拉人入伙,已有十一二个了,皆为大个头,臂膀壮实的大汉。
只要避开来往疾奔的战马军队,还有带着大量守卫随从的大富人家,剩下的寻常百姓里,无人是他们的对手,这几日抢夺来的食物钱财,将他们养的面色红润,打人的劲也更大。
将这对孤儿寡母一顿抢夺,杜哥带人走了。
妇人蓬头垢脸,形容狼狈,哭着收拾散乱的衣物,什么吃的都没剩下,什么都没了。
人群没有止步,寒风吹来,似锐利的刀子刮在脸上,生冷生疼,早已麻木。
京兆二十六道城门,东城的仁关门,举央门,西城的镇威门,在六日前,四日前和今日,不公告的情况下,忽然于上午巳时开启,开放了两个时辰。
这两个时辰里,城中百姓尽可想走就走,但对带走的粮食有所限制,会逐一搜查,超出官府规定的粮食钱财,则全部没收充公。
相对下,入城更难,官兵严格把控搜查,若空手从城外而来,不带口粮的,一律不得入城。
沈冽去的是举央门,费了些功夫才得以进城。
城中万巷萧条,但秩序大体已得到控制,除了偶尔会遇上几队男人推着板车经过,街上基本看不到老人女人和小孩。
沈冽先带戴豫和杜轩回郭府,府中积压着三十多封信件,几名手下得知他回来,纷纷赶来,被杜轩私自在外拦住,要他们若非有太紧急的事情,尽量三个时辰后过来。
毕竟赶了两日路,加之沈冽身上满是旧伤新伤,他虽只字未提,但杜轩知道有多痛。
以及,龙渊下面具体发生了什么,沈冽没有详说,但是沈谙都死了,可想而知情况有多严峻危急。
闻道居外风声凄清,杜轩站了良久,目光看向书房,顿了顿,他朝书房走去。
门窗皆开着,清雅墨香中有隐隐花香,屋中非常安静,杜轩轻手轻脚进去,进屋后望向书案,他家沐浴完的少爷趴在案牍前睡着了。
一袭白衣胜雪,墨发还未干透,披散垂洒,风入窗来,发梢轻盈飞扬。
杜轩看着他,心下轻叹,不敢打扰,悄然将窗扇关上,安静离开。
沈冽回京的消息,宋倾堂是在晚上才得知的。
目前京城局势仍危,暂由欧阳隽掌管军事,朱岘负责城内秩序和内务总调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