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断断续续,”夏昭衣沉声道,“这些时日不会有放晴的时候了。”
老佟知道夏昭衣一直想要去京城,并且看的出她赶路很急,于是安慰道“没事,不影响我们行路即可。”
“影响的,”夏昭衣手指在门框上轻轻捏紧,说道,“洞江的水位要涨了,不仅影响了我们赶路,很有可能会引发洪涝。”
老佟一愣,也看向了远处。
那边正在喂马草的支长乐也愣住了,转头朝他们看来。
天光渐渐昏暗,远处的山山水水逐一消失,化作极淡的剪影。
夏昭衣收回目光,转身回来,说道“休息吧,接下来的几日怕是不好赶路了。”
老佟点头,轻叹“嗯。”
睡觉的地方分里外,夏昭衣睡在里边,地上铺着毯子,身上盖着小被子,以杂草为枕。
老佟和支长乐则轮流守在外边,同样也有毯子和被子铺在地上。
而这些褪色的毯子被子,却全都是夏昭衣从干净的尸体上面脱下来的外衣。
她用草药一起将这些衣服放在锅里煮了,再挂在青云后面用六月的太阳烤晒,最后将它们一针针缝起。
“被子”“毯子”上有非常淡的香草气息和阳光的气息,同样,还有老佟和支长乐身上的衣服,也是从死人身上脱下来的。
乱世有乱世的活法,哪里还会计较些什么呢。
佩封在寿石西北,于碧山江和洞江的干流分经处。
五百年前爆发了一次大洪灾,死伤几十万百姓,江水疯狂倒灌,吞没了沿江三县,形成了洞清湖。
佩封凭借地势高而幸免于难,逃灾的百姓在此建城,因水土肥沃和江北的广袤平原,佩封逐渐变得繁华。
此次佩封大劫,非因天灾,而是人祸。
西北六州城破,仄阳道未能守住,百万百姓南逃,其中有部分难民渐渐聚拢,打着义军名号形成数支流寇。
佩封有最大的渡口和最丰裕的食物,收纳了数不清的灾民,同时也是流寇心心念念想要啃一口的肥肉。
而朝廷被西北所牵,焦头烂额,未曾留意此处,等反应过来后,佩封已经成了现在的局面。
夏昭衣和老佟还有支长乐,整整走了四天才到佩封境内。
水还有,山还在,但四野已荒凉。
在来之前的短短四日,就见了一百多具尸首,而进入到佩封境内后,那些成群的蚊蝇和扑面而来的恶臭,让支长乐止不住吐了好几次。
夏昭衣选的路非常偏,尽量避开大道,走山路和野径。
但到处都是饿疯了的人,他们也选择来大山古林,挖草根,剥树皮。那些长果子的树,成片成片的被砍的没了样子,破败的横拦在那。还有好些人不知道吃了什么,被活活毒死在路边,整个人都发着紫色。
未时天快要下雨,夏昭衣带着老佟和支长乐在一个山坳里的破败茅屋中暂住。
坑坑洼洼的地上升起一堆火,夏昭衣摆了个木架,将他们这几日一直带着的一口锅悬挂上去,并将这些时日喝水用的碗和上了漆的筷子放在里面煮。
老佟和支长乐去外边砍伐树木草枝,而后爬上茅屋,在顶上铺上,以防漏雨。
弄好后回来,夏昭衣又指向外边,说道“门槛不够,再垫高些,东南侧的角落凿几个土洞,疏通积水。”
老佟和支长乐爽快的应了,擦了把汗后,转身又去忙活。
半个多时辰后回来,房间里面飘着浓浓的香气,他们馋的不行,洗了手,擦了脸后就在两边坐下,乖巧等开饭。
锅里面煮着蔬菜熬的汤,另一边架着烤鱼和大鸟,上面洒落的香料香草随着金黄色的油而滋滋作响,让他们的口水禁不住咽了一口又一口。
夏昭衣让老佟去盛汤,她将烤鱼从木枝上拿下,利索的分成三份,最小的那一份留给自己,另外两份分给这两个大汉。
“香死我了,太香了”支长乐忙接过递来的鱼肉。
老佟则小心翼翼的将滚烫的蔬菜汤放在夏昭衣旁边,碗外边是有很细小的娟秀字体,写着“夏”字。
老佟的碗上是“佟”,支长乐则是“支”,同碗一样,他们的筷子也都有着记号。
不多时,外边下起了雨,稀里哗啦,倾盆灌下。
夏昭衣手里捧着热汤,抬眸朝外边看去,目光落在那些飞溅起来的雨水上面,发起了呆。
“阿梨”老佟看着她,轻声叫道。
夏昭衣收回目光“嗯”
“想什么呢,”老佟又道,“你这几日吃饭的时候怎么一直在走神呢。”
夏昭衣笑了笑,摇头,没说话。
老佟见她这样,便也不好多问什么,就是觉得,这个小女童的眼睛明明很清澈干净,可是却又复杂难懂,像是藏着太多秘密和心事。
而对于她会的和懂的东西,他和支长乐已经从一开始的不可思议和惊讶,到现在慢慢变得习以为常。
她说什么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