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天边的火烧云正美着。给自己换上好不容易有些像样子的白衬衫蓝工裤,沈卫民再暗戳戳地揣上他的整个家当,不等他大哥再挽留,他就拎着两个行李袋一路晃晃悠悠地出了家属区。
“卫民,沈三,沈卫民,往哪走,喊你呢。”
正寻思该上哪坐车经过百货商场尽快抵达车站的沈卫民终于听到是有人喊他,他就顺着声音转头望去,结果左侧两米之外还真有一个矮个子小青年朝他挥手跑来。
这又是谁
有些面熟,就是一时想不起到底是谁。
“不认识了”
是不认识,你谁呀越瞧倒是越眼熟了,是谁呢,到底是谁呢怎么想都想不起对方是谁的沈卫民摇头,“有事”
“嗨,哥们,你不会忘了昨儿咱可约好了今晚在峰子家碰头吧”对方说着指了指沈卫民的行李袋,“你这是终于有机会跟车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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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记这茬了
沈卫民终于想起来这是谁了。倒不是他记忆混乱,而是一时真没对上号,居然给忘了丫的还有这么瘦的一天
“不是,先去那边说话。”沈卫民猛给发小李小军使眼色,“正好我要去找你,今晚是去不了峰子家了。”
“那你这是要上哪儿”李小军边跟他往边上走,再次指了指他的行李袋,“就是今晚值班也不用如此隆重”
“有急事需要回老家。”走了几步,沈卫民见周围无人,他赶紧言归正传,“说吧,昨儿边上有人不方便,找我啥事”
“嘿嘿”李小军干笑着,“没啥事,就是咱厂食堂的饭有点吃腻了想请你今晚去峰子家搓顿好的,让他出白酒。”
还有这等好事
就你们两个家伙要是他没记错的话,这会儿他们应该全是没有正式工作,想花钱一个个的还得向家里伸手。
“有事直说,少拐弯抹角,我赶时间。”
“行行行,败给你了。”李小军朝四周看了看,确认没人经过,他这才凑到沈卫民耳边低声说道,“那什么,刘卫东知道吧”
“刘卫东”沈卫民极力回忆,和他们几个有过交集的“姓刘姓刘是刘大江家的那个混小子”
“对,就是那厮。”
他呀
想不起来都难。
就那烧包的老小子一辈子改了五次大名,后来年纪一大把了还养个比他自个孙女还嫩的小情人,他就忘不了。
何况,那为人不尊的老货后来还时常笑话他没种来着“他咋找上你来了,你特意请我搓一顿好的和他有关”
“兄弟是这号人不知他是从哪里打听到你人面广,说是想请你帮忙搭个线。就前两年纺织厂和公社那条线”
你倒接着说下去呀,咋还是老样子,说着说着就没声了沈卫民一听就明白是何事。“你又跟人喝酒胡吹上了”
“这事我哪敢在外胡吹。”李小军摸了摸鼻子,“我就是听说那小子有门路,觉得有些可惜,这不找你商量来了。”
不比他脑袋笨胆子小,那一年卫民就敢带上他和峰子在纺织厂以非常低的价格收购满满一车瑕疵品运去乡下换了小半车细粮回来。
那一次卫民就轻轻松松带他和峰子赚了一大笔钱。只可惜,他和峰子只是跑腿的,从那以后这家伙就打死也不干了。
听说是这种事情,沈卫民立马摇头。不说他如今正急着回老家,就是来钱的路子他沈卫民又不缺。
别说上辈子他就一直没答应,就是这辈子也不可能答应,干这个风险实在太大。“没戏,中间人早死了。”
“真死了”
沈卫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要是还活着,这两年我会不带你赚一笔你要不信自己去找人,出事别拉我下水就行。”
“说啥呢,哥们是那号人”
是不是那号人,大家心里有数,反正他就明白一个道理,干什么事情之前先三思后行。他敢干就不怕被人抓辫子。
沈卫民笑笑,“我先走了,回头咱再联系。对了,少和那人打交道,记住了,咱还是适合脚踏实地。”
这话也算是他看在一起长大的份上好心之言了。否则,就这小子这辈子估计还是除了身上多出老大一圈肥膘以外又是一事无成。
“啥时回来”
沈卫民头都不回地摇了摇头,“不好说。”要是没意外的话,最快也得要等正月来省城拜年才回来一趟。
“早点回来啊。”
这次一直到车站,是没人再半道拦人。坐在颇有些年代的客车上,看看车窗外掠过的景色,沈卫民再一次陷入回忆。
有一种心情叫近乡情怯,他不知他曾经有过多少次这种体会,年轻时他是真不敢回一趟老家,就生怕被父母逼婚。
后来,父母不在了,倒是没人再劝他成个家了,可那时候再回老家是已经再找不着有任何值得他留恋的东西。
再后来,人老了,他也不想再折腾回来。就连长卿终于卸下一身男装愿意退到幕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