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茨罗伊阿克赖特。”
一个光线昏暗的空间中,阴森的声音缓慢地响起,带着一种微妙的粘稠感,轻柔地复述着这个名字。
在他的面前,还隐约闪烁着几双眼睛。几双眼睛的亮光。
有人问“但这个人怎么了”
“并不是这个人的问题,而是她欺骗了我”那个最早说话的人低声说,带着一种恼火的情绪。
但是那种情绪是十分压抑低沉的,仿佛他已经习惯了压制这种情绪,使一切复杂的、波动频繁的情绪变成缓慢流淌的暗河。
一阵沉默。
随后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有一种肮脏的、腐烂的、尘土般的气息随着他的呼吸涌进了他的胸腔,他略微着迷地嗅了嗅。他怀念起这种气息,带着一种对于悠远岁月的怀念与遥想。
隔了一会儿,他像是终于好心地、愿意为面前的其他人解惑了。
他说“菲茨罗伊阿克赖特是一个假名。”他顿了顿,又说,“在他踏上前往无烬之地的火车的时候,他拿他前面一个乘客的姓氏,和后面一个乘客的名字,拼凑成了这个假名。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或许只是因为,那时候他还年轻,他知道自己这样的行为或许会让家族觉得蒙羞但是,他如此如此地向往无烬之地,如同拉米法城内的每一个年轻人一样。
“于是他踏上了前往无烬之地的旅途然后他迷失了。他沉迷在无烬之地的广阔、无烬之地的迷雾,以及无烬之地的人群之中。
“他的脚步遍布了无烬之地的东南西北。他成为了一个经验丰富的老手,到哪儿都能得到一些尊重的那种探险者。
“但是他的脚步也被牵绊住了。
“你得承认的一件事情是,许多人都会被家族的事务牵绊住,更何况这位先生呢他甚至用假名来掩藏自己的真实姓名,将自己的那段人生隐藏在这个假名背后。
“于是他打算回到拉米法城。他甚至收养了一个无烬之地的弃婴,打算将这个孩子认作是自己的血脉他打算让这个孩子来承担自己原本的职责来背负他的家族使命。
“然后,就在这个时候,他遇到了一个女人。”
似乎有人冷笑了一声。也似乎有人发出了一声惨烈的哭声。他们的情绪变动频繁,又被这昏沉阴暗的光线遮盖得严严实实。
最早的那个男人继续在讲述着这个故事。他的语气慢条斯理、轻柔阴森。他的措辞都相当谨慎与规范,仿佛康斯特语在更早之前的年岁里,就已经融入了他的灵魂,成为他难以忘怀的母语。
他说“那个女人正在被人追杀。他救了她哦,不明来历的女人和阴差阳错的英雄救美。人们会喜欢这样的故事,不是吗
“爱情我们那位尊敬的西列斯诺埃尔教授,就写过类似的爱情呢。惊险、刺激以及惊险和刺激之下的爱情。他们理所当然地相爱了,甚至还不知道彼此的真实身份呢。”
提到西列斯诺埃尔,似乎让在场的其他人有些不安。他们有人小心地变换了姿势,也有人只是普通地眨了眨眼睛。
而他继续在说“陷入爱情的男人是不可理喻的,陷入爱情的女人同样是不可理喻的。他们在无烬之地私定终生,哦,听起来真是浪漫。不过男人其实没有忘掉自己的责任,女人也没有。
“他们暂且分开了,因为要去处理各自的事情。一个小小的问题就是谁还记得那个弃婴吗男人将这个婴儿的存在告诉了女人,女人谅解了他的选择。
“不过他们的爱情当然也给这个小婴儿带来了一些小麻烦。
“最终,男人决定暂时将这个孩子托付给无烬之地的一个熟人,让他帮忙照顾一阵,一两年,或许然而可惜的是,男人却再也没有回来,弃婴又变成了流浪儿。
“男人临走之前,以自己当初随便取的假名,给这个流浪儿命名为阿克赖特。
“他虚假的姓氏成为了这个孩子的名字,至于这个孩子的姓氏,老实讲,这个时候的男人恐怕还没想好,毕竟他有了心爱的女人。
“他回到了拉米法城,回到了他的家族之中。他当然在无烬之地有着小小的名气,但是在家族之中,他又变回了那个无奈的人。
“他不得不听从家族的安排去成为一名往日教会的教士。哈,教士他成为无烬之地自由浪荡的探险者的时候,是否有朝一日想过这事儿呢被那些可怕的教条不可避免地约束
“每天的起床与睡觉时间都不得不听从安排,每天的活动只能限制在那小小的教堂里,每天每天都在接待那些烦人的、普普通通的教众和他们生活中的无穷烦恼”
随着男人阴森的话语,他面前的人们也不由得缩了缩身体。
黑暗中仿佛传来窃窃私语,又或者什么东西蠢蠢欲动的声音。
男人猛地停下了话头,皱了皱眉,目光望向了旁边。说不好他的目光中带着什么样的情绪,他或许只是平静地望着,或许是痴迷地望着。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仿佛抚摸着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