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支书心说,他死心了,我也不想了。
然而小芳还是不了解方剑平,就和方剑平不了解她一样。
方剑平请好假回来就一会儿躺下一会儿坐起来,跟羊癫疯发作了一样。
小芳后悔多那句嘴。
可是她要是不说,方剑平肯定压着她鏖战到三更天。
小芳想想该怎么办“方剑平,我困了。”
“睡吧。”方剑平把她揽入怀中,轻轻拍拍她的身体。
小芳很想翻白眼,他当哄孩子呢
“你这样我睡不着。睡不着明天起不来,还怎么去医院检查啊”小芳故意佯装天真地问。
方剑平冷静下来,对啊,现在没有十点也有九点。往常这时候小芳早进入梦乡,“那我吹灯。”
小芳不放心也不再跟他说话,就担心哪一句勾起他慈父之心又翻来覆去睡不着。
然而慈父注定失望了。
农场医院确实有几个不错的医生,可是人家擅长儿科。不论农场还是村里去医院生孩子的都少。没有病人没有很多经验,小芳只是有一点点烦躁,月份又浅,医生不敢妄下结论,恐怕小芳一家空欢喜一场。
出了医院大门,方剑平就四处打听中医。
以前农场也有中医馆,早两年打砸革命中医馆被迫关门了。中医哪儿去了没人知道。可能回老家了吧。
小芳原本想笑他,见他蔫头耷脑的又忍不住心疼,“奶奶信上说四个月就显怀了,大不了再等两个月。要是还没有,你,你再努力。明年这个时候出生也没晚几个月。”
方剑平忍不住抱住她寻求安慰,“只能这样。可是回头收小麦的时候怎么办”
小芳“开始我坐板凳上割。麦子割出来我帮着拉或者打场。”
打场也需要拖拉机。全村那么多麦田,指望那几头牛根本来不及,除非人拉着石磙压,或者拿着梿枷打。
“那叔怎么办”方剑平问。
往常虽然是张支书开车,但他要总揽大局,查小麦情况,比如哪一块熟透了先割哪一块。所以经常开一会儿就得交给别人,比如张老九拉着石磙压场不是犁地,会开拖拉机就行。
小芳道“他养蜂。”
方剑平恍然大悟“我怎么把蜜蜂忘了。最近取过蜜吗”
取过一次,还只取了一点。小孩子好奇围上去,张支书掰一点花枝给每个孩子戳一点尝尝,瞬间少了四分之一。那四分之三他都没往家拿,让一队长赶着驴车带他去收购站卖了。
卖的那天方剑平也知道,离现在得有半个多月了。
小芳道“还是上个月取的。咋了”
方剑平想想油菜花落了,种在村里的花接二连三的开了,蜜蜂每天都能吃得饱饱的,“回头让叔再去看看。这次要是比上次多,大伙儿肯定不让他干别的。九叔他们也不能一开开一天拖拉机,那么热的天受不了,到时候自然就得换你。”
小芳也不想她爹清正廉明一辈子,因为她被人指指点点,“你说吧。我说他才不信。”
“好”
两人到家方剑平就把他的打算一字不漏地告诉老丈人。
高素兰忍不住说“我就说她现在月份浅,你们去也是白去还不信。”
张支书不禁瞪她一眼,“剑平还不是担心闺女。你生芳儿的时候虽然也是第一次,可在那之前帮你弟妹接生了两次。小芳懂啥”
“我不说,我不说行了吧。”
张支书“你就不应该说。还说回头搁家生。剑平,别听她的,小芳不舒服咱就去医院。”
方剑平知道村里的情况,有的人正做饭发动了,就搁厨房生。有的人下地干活的时候要生了,就直接生在地里。去医院反而被认为身体不好,或者难产。
即便如此,方剑平也希望小芳能去医院生。
他俩就要这一个孩子,必须得万无一失。
“叔,我知道。我刚刚跟你说的事,您看”
张支书当然希望闺女怀孕的时候轻松点。可是人家九个月了还在地里割麦子,或者喂牛喂猪。他闺女比别人力气大,哪能比别人清闲。就算不要工分,村里那些人也不会放过调侃她的机会。
张支书沉吟片刻,道“周末。周末人多,取的蜜拿出来大大伙儿都看到,别说不让我干别的,恐怕得把我供起来。”
“还有好几天,那么长时间不会被蜜蜂吃了吧”
张支书摇头“到处都是鲜花,它们敞开了吃也吃不完。放心好了。”
方剑平不放心。
老李寄来两套防护服,周末上午取蜜的时候他就跟他老丈人一块去养蜂厂。
以前村民觉得养蜂扯淡。
上个月真把蜜搞出来,大伙儿服了张支书,也盼望这次能多点。届时年底分账也能多分几块钱。以至于看到张支书开门,纳凉聊天或者缝补装粮食袋子的人都围上来。
“剑平,你也敢进”有人好奇地问,“不怕蜜蜂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