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头的人一眼,很快就收回目光。
她收下了小谭先生送的笔。
小谭先生松了口气,笑了笑,双肩都不那么僵了。
正高兴,却见虞冷月另称了几斤茶叶,包好递给他。
“掌、掌柜,你这是干什么”
小谭先生手里托着茶叶,十分不解。
虞冷月笑道“我那几支笔都用坏了,正巧是要去买的。无功不受禄,这笔只当是先生您代我买的。”
小谭先生脸上笑意逐渐淡下去,眼瞧着是笑不下去了,临走前,仍旧勉力一笑“那成吧。掌柜的,我、我走了。”
虞冷月拿出对客人的十分耐心跟客气,点头一笑“先生慢走。”
小谭先生转身离开,快步走着走着,还跑了起来。
虞冷月再侧眸去看马车,那里还有影儿。
看不清水底时,就该往水面投一颗石子,试试深浅。
晚上,明苑的马车过来接虞冷月。
到了明苑,王喜媳妇引着她去了阁楼。
周临渊在次间改的书房里写字。
花窗糊着透亮的高丽纸,风沿窗的缝隙潜入,烛火和里面的人影,都跟着在纸面上晃动。
如一幅被月光照亮的画。
虞冷月推门进去。
柔和的烛光在周临渊脸上镀了一层薄光,显得他漠然的面容有几分可亲。
她刚走过去,就问“这样晚,还接我过来”
周临渊停笔,用镇纸压着宣纸。
抬头淡声道“不是你说,要让我教你写字么只有现在得空,学不学”
“学呀,当然学。”
虞冷月十分甘愿地说“当学生的迁就一下老师的时间,应该的。”
她走到周临渊身边坐下,身前已经铺好了宣纸跟笔墨。
周临渊起身捡了一本书,将他写好的字遮住,微俯身说“我念一句,你先自己写。”
说着,择取了一句“滞者导之使达,蒙者开之使明1”。
是之前送给虞冷月的字帖里的句子。
他的手还落在暗蓝的书面上,在灯下白且柔腻,如釉面一般。
“怎么还不写”
周临渊忽蹙眉问道。
虞冷月收回目光,不再看他的手指,仰脸心虚地问“顾先生,你能不能再念一遍”
周临渊十分耐心的,又念了一遍,语调里不带情绪。
同时将手藏去了背后。
虞冷月记下之后,当着他的面,从袖管里摸出一支笔。
正是小谭先生今日送她的那一支,已经开好了,沾了墨就能用。
还没开始用,她就感觉到头顶一道冷冽的目光。
一仰头,周临渊的表情可算不上好看。
虞冷月疑惑地晃了晃手里的笔,茫然地问道“顾老师,学生的这支笔,不妥吗”
圈椅宽大,她坐上去,整个人都被圈在其中,显得腰身纤细。
一双胳膊都搁在桌面上,姿态像学堂里刚启蒙的孩子,歪着脑袋,微身子微前倾,有些稚态。
再顶着一副什么都浑然不知的表情,还真是无辜可欺。
周临渊低垂眼睫,就那么瞧着她。
与白日里看她时的眼神不同。
夜里幽静,园子里没有闲杂人,男人的心思要更幽微,也更卑劣肆意些。
那双眼,和他克制着静下来的呼吸声,显然昭彰了一些细微的变化。
虞冷月嗅到了异样。
她脸上神色不变,还故意晃了晃手里的笔,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扑动着,飞舞蝴蝶停在指尖似的,同时撩着心尖。
周临渊眼神深静,淡淡道“没有不妥,写吧。”
虞冷月刚要舔墨,外面有“扑棱”声。
两人双双凝神一听,“扑棱”声渐近,几只白鹤叫在廊下叫了起来,有些打搅人的。
周临渊瞧了虞冷月一眼,吩咐说“你去把白鹤赶走。”
虞冷月瞪眼“我”
周临渊坐下来,捡了一本书翻开,不再回答第二遍。
好么,今晚他是老师,她是学生。
让老师去赶白鹤,而她这个学生反而稳坐如山,是有些不够尊师重道。
虞冷月放下毛笔,出去把白鹤赶走。
白鹤本就跟她不熟,见了她立刻就飞走一只。
其余的也就跟着飞。
会浮动的几抹雪白,全部都没入浓稠的夜色中,连叫声也远了。
阁楼附近,瞬间又陷入一种适合彻夜温书的宁静中。
虞冷月推门再进次间,周临渊还是那副淡漠的神情,正在看书。
走到书桌边,却发现,笔不见了。
虞冷月皱眉问道“顾则言我的笔呢”
周临渊一手翻动着书页,一手指了指旁边搁着炭的铜盆。
铜盆是用来烧写废的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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