蕉月吓得不轻,忙让郁妈妈等着,自己上里间通传。
因先前嗓门不低,其实里头已经听见了,走到一半便见王爷和自家娘子匆忙出来,到了廊上问郁妈妈“晴柔怎么样人要不要紧”
郁妈妈道“幸好花嬷嬷发现得早,人没有大碍,但脖子给勒得肿起来老高,连话都不能说了。这事惊动了黎府上下,黎家还想遮掩,花嬷嬷不依,打发我来给二娘子报信,另有几个女使往张府去了,料想张家不多会儿就要来人的。二娘子受累,出了这么大的事,还请二娘子给我们娘子主持公道。”
肃柔道好,一面打发郁妈妈先回去,自己进去梳头更衣。待登上马车,赫连颂见她一副沉着模样便明白了,压声问“这是你给她出的主意”
肃柔瞥了他一眼,“被你看出来了”
他说当然,“否则你哪能这么冷静。不过这样也好,不挣个鱼死网破,她早晚也会把命送在黎家。还是趁着现在年轻挣一挣,否则再过上两三年,认了命,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肃柔说是,“我也是初三那日看她给耽误成了那样,才下决心给她出了这个主意。人就怕认命,一旦认命,黎家就吃定了她,将来还会因她没有子嗣,反过来指责她。其实我一向知道三妹妹不是个要强的性子,本以为她没有这勇气的,没想到这回果真说做就做了,想是黎舒安实在太不像话,她已经忍无可忍了吧。”
赫连颂抚着膝头,放眼看街市上华灯渐起,叹道:“这头虽起了,但还是要看她最后怎么选择。黎家必定好话说尽平息这件事,她要是耳根子软,或许换来一堆许诺,事情就此抹平了也不一定。”
肃柔听了不免怅惘,到底哪个女孩都不愿意成婚一个多月便和离。这种事不管怎么占理,都像瓷器磕出了裂纹,无论如何都难以圆满了。
不过眼下顾不得别的,先替晴柔撑腰要紧。马车到了黎家门前,门上还有小厮上来阻拦,被赫连颂一脚踹开了。
郁妈妈在前头引路,招呼着“王爷,二娘子,请随奴婢来。”
眼下晴柔那个小院子,被黎家上下围了个水泄不通,他们人还没进院子,就听见有人在气急败坏地指责“到底什么天大的事,值当这样二妹妹不要脸面,我们黎家还要脸面呢”
结果话才说完,就见一队身穿软甲的长行冲进门,开辟出了一条路。先前黎家上下你一嘴我一嘴,怨怪晴柔惹出事端,这回终于都住了口,大家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军士闯进家里来。
黎家长子也入了仕途,哪能不认得嗣王,慌忙下台阶上前迎接,拱手道“王爷怎么来了”
赫连颂看了他一眼,浮起一点凉笑,“听说妻妹在贵府上出了差池,我来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说罢没有再理会他,快步进了正房。
这时晴柔已经被搀扶坐进了圈椅里,气若游丝地倚着花嬷嬷,见赫连颂和肃柔进来,眼泪滚滚坠落,张嘴想唤他们,却又发不出声。
肃柔心头骤痛,忙上前查看,发现她颌下勒痕青紫,不由震惊她竟这么对自己下得去手,未见得不是真的抱着去死的打算,当即便火冒三丈,转头对黎家人道“我妹妹连命都险些没了,你们还在说什么脸面不脸面你们这些人,究竟对她做了什么,逼得她新婚不久就要寻死。今日不说出个所以然来,我就去击登闻鼓,让官家还我妹妹公道”
这下吓着了黎家人,黎家长子黎舒平今年刚升了礼宾副使,黎舒安不久后也要参加殿试,要是这时候闹到官家面前,那么一家子的前程可说是不用再作打算了。
黎夫人忙上来打圆场,“王妃王妃千万别恼,先消消气,有什么话咱们好好说”
肃柔一甩手,将黎夫人扬了个趔趄,“好好说若是我们不来,你们可打算好好说一人一句指责她,不将她逼死,你们是不肯罢休吗”
黎家那些女眷们忙上来搀扶黎夫人,两个小姑子抱怨起来“王妃怎么不问青红皂白就埋怨人”
肃柔道“我妹妹险些死在你家,竟是我不问青红皂白吗”一双眼狠狠看住了黎家两个姑娘,复又冷笑,“你们且别急,有你们后悔的时候。别以为家里出了这种事,你们就能置身事外,黎家差点逼死新妇的消息,明日便会传遍上京,我倒要看看,你们将来能有什么好姻缘”
世上的人,永远是刀没扎在自己身上不知道疼,那两个嘟囔的姑子听了这话,气焰顿时都熄了,一个个缩在黎夫人身后,再不敢言语了。
黎舒平又上前来拱手作揖,“王爷,王妃,这事咱们从长计议”
赫连颂的视线从他脸上划过,四下打量一遍,纳罕道“妻子悬梁自尽,丈夫却不在家,正主哪儿去了呀”
黎舒平鬓角冷汗都下来了,结结巴巴说“已经已经打发人去传话了。”
赫连颂目光微转,对黎舒平道“昨日刚过完上元节,原应该高高兴兴,怎么今日闹出了这场风波,黎副使,不应该啊。”
他那种微扬的声调,虽没有雷霆万钧之势,却也能让人窥出字里行间的诘责和恫吓。
黎舒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