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字句句都是孝敬,满口都是感恩戴德,但最终不过一句话,正经当家的女主来了,她老人家该放权了。
乌嬷嬷听着奶儿子这样说,难免有些心酸,人说儿大不由娘,到了这里,可不是一样吗自己当初是舍下男人和女儿,跟着来上京照顾他的,一来十二年,这些年把一腔心血全花在了这奶儿子身上,虽说身份是主仆,心里真如亲母子一般。她当然盼着他好,盼他娶妻生子,有个伴儿,谁知媳妇娶进门,才第二日,心就完全偏到新妇那头去了,让她不免有些伤感,自己终究成了外人,成了可有可无的,吃干饭的老婆子。
别人没来打压,倒是这奶儿子为了讨好新婚的妻子,先压了她一头,实在让人失望。她还能说什么呢,无非笑道“老婆子还没有老得不能动,你们才成婚,我就成了甩手掌柜,知道的人说郎主体恤,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图清闲,只管躲起来受用呢。”
这就是还打算继续掺和啊,看来就算赫连颂发了话,也不能阻断这位乳母掌控大局的心。
肃柔也不着急,调转视线望向乌嬷嬷,笑道“嬷嬷到底是府里老人儿,办起事来总比旁人顺手些。王爷原担心嬷嬷年纪大了,想让嬷嬷颐养,既然嬷嬷不辞辛苦,那往后还得仰赖嬷嬷指点我。”
乌嬷嬷皮笑肉不笑,浅浅褔了福身道“郎主自小是我带大的,这些年我也操心惯了。王妃刚来掌家,总不好一股脑儿全扔到王妃身上家中事务繁杂,我想着王妃多多伴着郎主才是要务,何必把时间浪费在琐事上,王妃说呢”
所以一个主事婆子光明正大和主母抢着掌家,还真是头回遇见,不过她既然当着赫连颂的面这样说,也省得自己亲口向赫连颂提起,弄得告状一样。肃柔不过浅浅一笑,便不再与她争论了,起身挪到东边邻水的花厅里,打算燃上一支香,再看上一会儿书,总得消磨了这闲来无事的新婚第二日。
反正就是没立威,也没有立时接掌家务,甚至没有逐个辨认家中办事的仆妇婆子,带着她身边的人,悠哉悠哉办她的事去了。
从上房退出来的婆子们都有些摸不准路数,大家瞧了瞧乌嬷嬷,乌嬷嬷因刚才郎主那几句话,闹了个没脸,心下正不高兴,因此没有多逗留,带着底下办差的婆子往院门上去了。
剩下脚步慢了些的人,包括窦嬷嬷,从门上出来就把眼儿瞧竹柏,一面悄悄招手,“哥儿,过来过来说话”
竹柏是郎主身边最亲近的小厮,平时干什么都带着他,加上他刚才那乐见其成的一笑,窦嬷嬷心里暗暗记下了,因此偷着把他叫来,也好打听打听郎主那头的动向。
竹柏对插着袖子,探着脖子叫了声妈妈,“可是有什么示下”
窦嬷嬷嗐了声,“你是郎主跟前红人,我们还能支使你不成就是和你打探一回”越说嗓门越矮,“先前瞧着郎主伺候王妃用饭来着,这是怎么回事,竟像颠倒了乾坤似的。”
竹柏很嫌弃这几个眼皮子浅的婆子,回头朝花厅方向望一眼,看见郎主生凑到王妃跟前,就知道这家往后谁在上,谁在下了。
说起郎主追妻的心路历程啊,竹柏是一清二楚的,所以他一心拥护王妃,和这些摇摆的婆子不一样。
“夫妻过日子,还讲究乾坤正不正您几位在家,不叫汉子给你们打洗脚水我跟着郎主这些日子,郎主对王妃怎么样,我全瞧在眼里,我同你们说”他舔了舔唇道,“这可不是盲婚哑嫁,不是冰人做了媒,到了正日子就迎娶,这程子咱们郎主把心都掏出来给人家了,你们说这家往后谁做主再者,王妃是什么出身张家一门朝廷重臣,父亲更是配享太庙,吃帝王家香火的,你当人家
是小门小户出来的,高攀咱们郎主了”
王妃什么出身,大家当然听说了,但郎主在外究竟怎么样,她们这些后宅妇人无从得知。现在听说早就掏心挖肺了,不由让人惊诧,原还说就算迎娶了也未必多和睦呢,现在看来人家拿住了郎主的心,王府最后也定是在她手里的,那她们还有什么可观望的,难道还帮着乌嬷嬷和王妃打擂台不成
竹柏当然知道她们欺生,暗道这些老娘们儿就是混账,满以为人家年轻,是没经过事的姑娘,想仗着资历在她跟前摆款儿来着。如今既然问到他门上,自己当然要借机给这些妈妈婆子醒醒神儿,便道“王爷和王妃父亲的渊源,你们可知道当初张侍中为保郎主才殉职,侍中是郎主恩人。如今恩人爱女下嫁,你们猜猜郎主是什么心境儿,自然是捧在手里怕磕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若是有人敢和王妃作对,不说王妃同不同她计较,王爷头一个就饶不了她。”说得婆子们个个噤若寒蝉。
一旁的乔妈妈琢磨了半晌,嗫嚅道“王妃家对郎主有恩,乌嬷嬷心里最明白,早前她可是一路伴着郎主从陇右过来的,怎么如今”
关于这点,竹柏的理解是乌嬷嬷心疼奶儿子,到底这些年张家总觉得郎主亏欠了他们,怕恩人的女儿进了王府自恃功高,到时候压制着郎主,让郎主受委屈。可王妃哪里是那样的人,既答应嫁过来过日子,自然是一心待郎主的。
还有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