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绵和身边几个女使仆妇,被潘氏的举动镇唬住了。
看看落在阶前的花环,那是绵绵亲手编起来,端午日应景用的,就这么被摘下来,破烂一样扔在了地上。绵绵也是家里娇宠着长大的孩子,遇见这样现状,自然气不打一处来。
“舅母这是干什么”她红着脸,含着泪叫屈,“就算要我搬到别处,也不必扔我的东西啊。我知道,舅母一向不喜欢我”
潘夫人显然不吃她那一套,回身看了一眼撸袖准备进屋的仆妇们,淡声道“里头全是你的私物,恐怕婆子们粗手大脚,一不留神碰坏了。小娘子要是愿意,还是让身边人归置,等到了沁香苑,摆放起来也顺手。”
这潘夫人向来是张府中格格不入的存在,好像随时舍得一身剐,连太夫人她也不怕。没办法,胳膊拧不过大腿,绵绵只好让贴身的女使和仆妇进去收拾,自己在一旁看着,到底老大的不情愿,有一点不顺心便嗔怪起来“小心点儿,这瓶子可是龙窑的御品”
她在那里吆五喝六,潘夫人懒得兜搭她,转头对肃柔道“这几个婆子是我从园子里调过来,供你粗使用的。你离家多年,如今回来,一切从头开始,若是缺了什么,只管吩咐女使去办。”
肃柔道是,调过视线看院子里的景致,日光暖暖穿过高大的梨树,从歧伸的枝叶间照射下来,满院光影斑驳。这院子叫千堆雪,就是得名于这棵树,她回来得略晚了,要是早一个月,正赶上花期,一簇簇繁花热闹拥挤在枝头,远远看上去就像雪落了满树似的,令人心旷神怡。
轻吁一口气,她含笑说“这院子还是老样子,真好只是兄弟姐妹们都大了,今日至柔和颉之来接我,当时乍一见他们,都有些认不出来了。”
潘夫人寥寥勾了下唇角,“日子过起来飞快”顿了顿又道“前几日朝廷来人,说官家下令,让你爹爹升祔太庙,老太太得知后很高兴。司天监看了日子,下月初一把灵位从家祠移出去,届时朝中会派人来主持。你和颉之是你爹爹长女长子,到时候随行参礼,代你爹爹谢恩。”
肃柔回过眼眸,稍稍怔忡了片刻。
这位继母大事上总是一碗水端平的,虽然平时严厉些,却从来不因自己不是她亲生的,就处处压制,有意为难。
爹爹早年为先帝南征北战之初,官衔并不高,到后来朝廷大封有功之臣时,她母亲已经过世了,追封郡君只是让牌位上多了几个字,名头更光鲜罢了,没有什么实质的意义。但到父亲迎娶了潘夫人后,内眷所得的诰封就是实打实的了,因此潘夫人虽然名义上是继室,其实在家中的地位,甚至远在元氏和凌氏之上。
自己和至柔同样是嫡女,其实她若有意偏私,让至柔露脸出头,别人也不好置喙。但最后还是遵了长幼之序,让长女护送爹爹灵位,这其中,自然有她更深一层的用意。
肃柔应了声是,“遵母亲的令。”
潘夫人微点了点头,沉默了很久才又道“你从禁中出来,知道的说你衔恩放归,不知道的说你得罪了修媛娘子,日后各种议论多了,你心里要有数。既然别人的嘴堵不住,自己就要更加谨慎,千万别招人耻笑,坏了你爹爹名声。你今年十八,岁数有些大了,这些年贵女们的金翟筵不曾参加过,也没在上京名门的圈子里露过脸,日后婚事怕是没有那么顺利。”顿了顿道,“不过也不必担心,老太太自会替你留意,将来要是有了合适的,别一心求嫁高门,只要过得去,找到个归宿也就罢了。”
这番话并不婉转,肃柔知道她的脾气,不会说什么好听的,先兵后礼是一贯的做法。要是换了别的姑娘,大概会为此伤心一番吧,但自己十年的经历,多难听的话都听过,一应也都能消化,便顺从道是,“母亲放心,我会寸步留心的。”
该吩咐的都吩咐了,潘夫人转身瞥了屋内一眼,“等一切安排妥当,就回岁华园陪老太太说话。”言罢带着陪房杨妈妈离开了。
那头绵绵带来的女使婆子也把东西收拾完了,一行人从屋里退出来,绵绵脸上又挂上了爽朗的笑,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已经淡忘了,热络地招呼着“屋子让给阿姐使,我先过沁香苑去了,安顿好了再来找阿姐玩儿。”
肃柔笑着点了点头,说好。
绵绵带着人出了千堆雪,迈出月洞门后脸便板了起来。那个沁香苑在院子东北角,离这里好长一段路,中间以一条廊道连通,虽说东西不必自己亲自搬,也不费什么力气,但她心里就是不舒坦,觉得潘氏是有意让她下不来台,那个张肃柔也不是什么好人。
贴身的女使最懂主子的心,荟儿亦步亦趋跟随着,一面开解道“小娘子别气了,做什么和那个人一般见识。二房守了这些年的寡,心里攒着气呢,又不好对老太太发作。如今见老太太疼爱小娘子,存心替她家二娘子争宠,想借此打压娘子。”
绵绵哼笑了一声,“她是一眼望得到头的人,我的路还长着呢,怎么会跟她置气。只是这位二姐姐,年长我好几岁,还是见过大世面的,居然半分也不肯谦让,真是叫人无话可说。”
姜嬷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