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若不是疏勒生变,于阗偷袭,现在的我已经照他的计划假死脱身。”
中间竟还有这样的计划
“年轻人胆子真大。”沈赫城挑眉道,“假死之后呢我的女儿就没名没份地跟着他做个外室吗你可知男人最是易变,情爱从来不是最重要的。待他厌倦你时,你又往何处去”
林嘉道“我与他有不娶之约。我既不能嫁,他便也不娶。至于以后的人心易变,人生何处不是在变我已经经历过,最是知道。便你怕生变不走这一步,难道就能从此安稳了我好好地在京城等他来娶,忽地就变成了公主,要被送到塞外去和亲,人生要怎么变,何时变,根本由不得人。”
沈赫城道“你还年轻,为一个男人,值得吗留下做我的女儿,以后,你的人生,有我来保证。”
林嘉微微一笑。
“父亲的好意,女儿心领了。只一份生恩已足够,我对父亲,没有期望过别的。”
她抬起眸子“但要说值得不值得”
“父亲已娶,母亲已嫁,却有了我。便男人可以三妻四妾,此也是不伦之举。”
“有我的代价是母亲郁郁而终,婆婆囚困十余年。却不知道母亲觉得值不值”
“我年纪不大,人生才不过十六年。前十五年一直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因此处处小心谨慎,只做该做之事,正确之事,循规蹈矩,唯恐逾越半步便承担不起,万劫不复。”
“只如今我却再不这样想了。”
“因人活着,肉骨凡胎,有情有欲,便会有冲动不能自已之时、之事。”
”这世上,总有些事,不该做,却想做。总有些人,值得我放下规矩与理智,便付出了性命,也不觉得悔。”
情之一字,使人软弱,使人坚强,使人理智,使人癫狂。
使骄傲者低头,娇弱者勇毅。
使先行遗忘的人被刺痛了心。
林嘉道“父亲保重,女儿去了。”
她带着季白,再无留恋地转身。
沈赫城长长吐出一口气,道“站住。”
他道“嘉娘,既是我的孩子,认了父亲,以后,要学着相信你爹。”
林嘉遽然转身不敢置信
沈赫城道“我当然不能擅自调动兀良哈三卫。但草原上又不是只有他们。”
时光匆匆就过去,已经是十月下旬。
镇北大都督府里,林嘉住的屋子锦绣辉煌,暖暖地烧着地龙。便这样,林嘉还是穿着袄。
十月的金陵,还可以穿夹衣。北疆的寒冷却超乎林嘉的想象,南方长大的人真是受不住。
从前这种时候,草原最是难挨。北疆诸部便会集结南下,劫掠大周。
如今,草原归顺,开了榷市。牧民们需要什么,可以用牲畜、肉干、皮子和乳制品来交换。
但即便如此,那刻在骨血里的好战又怎能按捺得住。好在,今年他们另有去处。
兀良哈三卫如今是羁縻卫,自然要听大周的命令,乖顺地不乱动。
但草原部落岂止上百。既然不能往南,一些部落便集结,往西去了。已经听说了疏勒内战,这时候不去趁火打劫一番,枉为长生天的子孙。
只这里面,有多少是三卫诸部的人,就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有数。毕竟草原上最强的部族,都编入了三卫。
甚至这里面又混进了多少沈赫城的部曲,那就只有沈赫城知道了。
她这父亲,那日里便批评她“倒是懂变通,只还不够圆滑。”
想她一个闺阁女子,怎生跟这些官场老狐狸去比圆滑
她这父亲,已经给皇帝写了私信,认下了她。
说起来也可悲,世间对男子和女子太不公平。明明是同样的事,往往是截然不同的结果。
一个女子若有了私生子,必要遭唾弃。她的私生子一辈子都是私生子。
可一个男子有了私生子,世人只笑一句“风流”便轻轻带过了。只要他肯认,私生子也能认祖归宗,冠以他的姓氏。
从此有了宗族身份,有了立脚的支点。
所以少有千里寻母,多见千里寻父的。
“姐姐”
“大姐姐”
窗外院子里响起少年们清脆的呼声。
很快踩着皮靴的少年们就进来了,都生得英俊,可以想见那男人年轻时的模样。
见到她,他们都眉眼带笑。
林嘉如今有了兄弟姐妹。
嫡长兄在京城,比她只大几个月。庶女们都送到京城给嫡妻教养,沈赫城养在身边的都是庶子。
走在前面的少年是最大的二弟,也才十一岁。后面的三弟十岁。再后面跟着一个小尾巴,才六岁。
家里还有一个尚在襁褓的,年中的时候才得的。
姐妹们很小就被送去京城,少年们其实也没有姐妹们的记忆,对突然出现的林嘉十分亲近。
他们在北疆其实都算是土皇帝的太子一般的人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