牌幌子,其实细数起来种类可就多了。字号、幌子、招牌、牌匾、抱柱、楹联,全在其列。而且各行各业,各有不同,样式也是千奇百怪,什么新鲜的玩意都有。像药铺的爱用膏药样式的,理发的爱用转幌,旅馆在外头必得按玻璃电气灯,这就叫行业属性。三百六十行,一行有一行的特点。每天一清早儿,任何买卖铺户开门第一件事就是,下板儿,挂幌子。”
“为什么会这样呢说白了,纯粹是它的用处决定的,它相当于现在的户外广告啊。你想啊,真正繁华的街市,那都鳞次栉比地矗立着大小不一、各色各样的商店。为了招揽生意,让人记住自己,下回再来。那招牌幌子当然就得明显啊。所以过去的各行各业店家们无不是拿出了看家本事,在招牌、幌子上下功夫。有的粉壁书写,有的木刻,有的铜铸,或悬木罂,或悬锡盏,缀以流苏。是一个比一个鲜艳,一个比一个有料。”
“可还别看花样再多,但因为约定俗成的规律自有其合理性,顾客不会认错。各个买卖行里的商家,更是绝对错不了也乱不了。不管愿意不愿意,谁都必须遵照着行业特性和买卖的规模来安排招牌和幌子。”
“你既然知道庄馆的区别,那我还以庄馆来举例吧。你刚说过的,规模从大到小排,饭庄、酒楼、饭馆、饭铺、饭摊儿。一般来讲,像能有正经热炒的地方,幌子形式是比较统一的。几乎所有的堂、楼、居,门前上方全都固定扁铁伸出房檐,前端向上卷成数朵花形,其向下弯二尺处挂上两块或四块木牌。汉民的是漆黑或红色地,浮凋立体金漆字,牌下坠红布条。清真的漆黑地金字,下系蓝布条。这就是庄馆行的幌子,绝不会走样。”
“而最大的区别其实是在招牌的规模和字样上。如堂字号饭庄,招牌最多,材质最好,下坠流苏,上刻喜庆宴会专应外会川鲁大菜或南北全席等字样。要是酒楼招牌就要少一些,字样也变成了喜庆宴会应时小卖随意便酌、四时佳肴等。要是到了居,那就多半成了以招牌菜为主的字样了,招牌下头也换了红色幌绸。”
“再往下一等呢,就是二荤铺了。这些小店门匾上也有名儿,可连居都称不上,也就叫个什么河柳深处、千里香、海天春之类的。不过相应的,门首悬挂的幌子就开始变得有意思了。通常都用布的,其形如幡,中间一条宽约八寸,白心蓝边,两旁各有一宽约三寸的窄条,均长约二尺余,白心中书诗四句,太白斗酒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每挂一句,一共四挂,越能吹越好。”
“那再往下就是没名儿没字号酒馆饭铺了。可幌子也就更绝了。就像这酒葫芦,就是过去的通例。甚至你还可以满可以发挥想象力,弄出些别出心裁的来。像卖烤肉的吊个羊腿,卖包子挂个蒸笼,甚至善做鱼菜的门口吊条铜鱼的。只要和买卖内容相关,能够吸引人目光就够了。有字儿没字儿根本无所谓。”
“为什么呢其实从上到下这么一排列,道理已经很明白了。首先大店铺的门面够大啊,能通过字号、幌子、招牌、牌匾、抱柱、楹联,综合性全方位的宣传介绍自己。小铺子经营种类少,要不了那么多招牌和幌子。门面也小,相摆也摆不开。”
“而且大商号注重的排场和庄重感,越守规矩,越懂规矩,客人越信任。小铺子却恰恰相反,由于门面狭小,很容易被人忽略,为了突出自己的存在,就必得下另类心思,弄得惹人瞩目。就像花市的大烟袋锅子天合成烟袋铺,和鲜鱼口的黑猴儿毡帽店杨小泉毡帽,全京城的人几乎都知道,可就是没几个人能说出店铺本名来的。这就是典型的例子,靠幌子扬名的小铺子。”
“最后还有一个最关键的原因。那就是主顾也分层次高低。过去,不是人人都认字儿的。大商家主要做阔主儿买卖,客人有文化的多。而小铺子是给穷老百姓开的,客人层次低,好多人都是睁眼瞎。所以小铺子弄招牌给谁看啊没必要。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话到这里宁卫民算是听得差不多了。
他实在不能不在心中默叹一声,这过去做买卖可真是处处讲究啊。
这些招牌幌子的事儿,不但合理,还有意思。
更是充分体现出了民间智慧,乃至艺术性。
说起来和日本餐馆的灯笼有一样的作用呢。
真比如今的买卖店铺千篇一律,门口随便挂几个字儿,想方设法胡吹大气的强多了。
如此的餐馆就没法说,明明是个小馆子非要叫酒楼,明明没有几间房,也敢叫饭庄。
似乎这样就显得有能耐,把顾客吸引来似的。
可殊不知,名儿好听屁用不顶。
反而适得其反,只会败坏自己口碑。
名不符实,招不来冤大头不说,最后弄不好连原有的老主顾都能给开罪光了。
这样的“上进心”可真要不得啊。
“老爷子,别说,您这席话里还真有些东西够我好好琢磨捉弄的。起码现在我就有个感触啊。这干买卖先得有自知之明,正确的定位比什么都重要。要想挣钱,不赔钱,那就得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