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留到大周八年,康安城的大街小巷被她转了个遍,唯一没到过的地方,就是皇宫。与母亲和姐姐乘车经安福门进入皇城,停在皇宫最西侧的广福门前。姜留挑起车帘,望着三丈高,从下向上望似乎直耸云霄的紫红色城墙, 心中竟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很多漂亮女人,因为各种原因走入这道宫门,一关就是一辈子。
想到被关在里边的女人们,姜留虽然比几年前正月十五到这里看龙灯时长高了一头还多,却觉得宫墙比那时更高、更有压迫感了。
雅正握住姜留的小手,先吩咐赵奶娘去广福门告诉宫门口的嬷嬷,就说乐安侯府的女眷到了, 然后才对姜留和姜慕燕道, 清冷宁静又温和的声音安抚着两个不安的孩子, “还不到时辰,咱们先让马车靠边在这里等会儿,你俩累不累,要不要再睡会儿”
姜慕燕精神头十足,“女儿不累。”
姜留也摇头不累,但有点想去茅厕怎么办但她知道自己其实不用去茅厕,因为就怕入宫拜见皇后时忽然想跑茅厕丢人,她从昨晚就没喝多少水,今天早晨也知吃了点干的。
雅正再次安抚两个继女,“你们都已订了亲,入宫后跟着我,这皇宫我已来过许多次,咱们会平平安安进去,再平平安安出来的。”
姜慕燕低声问道, “母亲第一次进宫时害怕吗”
数年前曾已琴师的身份入宫教琴, 如今已穿上一品诰命礼衣的雅正点头, 笑着与两个女儿道, “我当时吓得喘不过气来,手指都僵硬了,想着拜见太后和皇后时后要用僵掉的双手抚琴,生怕因为弹得不好,被拖出去砍了脑袋。后来在太后寝宫侧殿内坐着吃了两杯茶,又跟宫里的嬷嬷说了会儿话,我才渐渐安稳下来,总算没在太后和皇后面前出丑。咱们进去了,也是现在侧殿内等候皇后传召,待进入侧殿就不紧张了。”
宫里能熬到管事嬷嬷位子上的老宫女,都是人精。她们自是知道如何安抚第一次进宫女眷的紧张情绪。姜留压下无法宣之于口的复杂情绪,与母亲和姐姐低声说笑了一会儿,心情果然好了许多。
马车外的书秋低声道,“夫人、姑娘,黄阁老家的马车来了。”
黄阁老家姜慕燕看向母亲。
雅正温和点头,姜慕燕才撩开车窗的小帘,恰好黄家马车的车帘也撩了起来。雅正颔首,主动打招呼, “伯母。”
黄老夫人面上带着明显的笑容, 颔首笑道,“你们早到了”
雅正客气道, “我们也是刚到不久。”
黄老夫人吩咐车夫,让他靠着另一侧墙边停住,与雅正话起家常,“燕儿和留儿可来了”
“来了。”雅正退开,小姐妹俩的脑袋出现在车窗边,给黄老夫人请安,黄丽妍也露出小脸,给雅正请安,与姜留和姜慕燕打招呼。
看着端庄静美的姜慕燕和明艳无双的姜留,黄老夫人夸奖道,“燕儿和留儿真是越长越漂亮了。
老身听说,燕儿的亲事也订下来了”
姜慕燕和姜留“羞涩”地退开,雅正含笑与黄老夫人寒暄道,“订在明年八月二十六,若您老到时候得空,侄媳接您和孩子们过来,给燕儿添福气。”
大人们闲聊时,姜留与姜慕燕凑到一处咬耳朵。姜慕燕低声道,“仁阳公主不在马车里。”
乐阳公主“闭门思过”,不能进宫参加宫宴。但“大病”的仁阳公主已经痊愈,开始出公主府行走了。今日她仁阳未与女儿一起入宫,肯定不是因为身体不好,而是皇后未给她下请柬。
姜留点头,与姐姐咬耳朵,“我推测,万岁有意提拔黄阁老为右相。”
啊姜慕燕吃惊地睁大凤眸。
姜留轻轻点头,又与姐姐低声强调道,“尹太傅已经致仕,杜阁老出任左相,张府尹和庆安侯长子廖宇入阁,这些事铁定的。待会儿进宫了,咱们可以看一看皇后与各位夫人说话的神态和语气。”
姜慕燕庄重点头,又低声道,“去年庆安侯府曾两次请人到咱们府上说亲,我当时便觉得奇怪,原来竟是这么回事。”
姜留抽抽嘴角,“说的不会是廖平仲吧”
“起初说的是他,第二次是廖宇的嫡次子。”姜慕燕轻轻点头,“这事除了祖母和母亲,只有我知道。”
廖平仲是原京兆府少尹,庆安侯次子廖纲之子,比姜留大两岁,是秦城碧的跟班之一,文不成武不就。姜二爷与廖纲不合,廖家和姜家没什么交情。今年五月姜二爷已经初步平息了肃州和左武卫之乱,回来之后加官进爵指日可待。到姜家提亲的人络绎不绝,庆安侯府两次到姜家说亲,可见他家与姜家结成意愿之强烈。
姜慕燕现在明白廖家为何要与姜家成亲了――庆安侯府想为即将入阁的廖宇,uu看书 拉拢父亲。
待宫门打开,姜留与姐姐站在母亲身后,黄老夫人抢先一步,与雅正和平西侯夫人并排前行。黄丽妍站在了姜慕燕身边,与她低声说话。
姜留微微皱眉,因为黄老夫人抢了相翼侯夫人的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