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刚过,护城河边位于外城的一座华丽楼阁的小小角门,便“嘎吱”一声被打开了。
年幼的小厮提着满满的木桶,脚步蹒跚的出了大门,然而环顾四周,并未见到城中收脏污的车。
想起自己怀中三文钱的脏污费,他内心的天平左右摇摆,再看四下无人,此刻深吸一口气,做贼一般将桶提到护城河边,“哗啦”一声,便将桶里红红绿绿黑黑褐褐乌七八糟的一桶脂粉水,全数倒进了河里
下一刻,那神出鬼没的洒扫大婶便兜头一扫帚拍上去
“好你个小贱皮子,略等一等便有洒扫车过来收脏污,你们楼子里用的什么脏东西,还敢往咱们河里倒”
她一把拽住哭丧着脸的小厮,随后毫不犹豫的“梆梆”敲响了后头的角门。
大婶的声音又大,动作又泼,连番“梆梆”敲了十几下,这寂静的楼阁总算鲜活起来。
姑娘家娇滴滴的呵斥从楼上传来
“一大早的,谁敢扰我们姐妹清静”
楼上的窗户一开,一张宜喜宜嗔的娇媚脸蛋上,满是愤怒。
然而这场面大婶见多了,此刻也脖子一扬,粗壮的脖颈顶着圆胖的头颅,半点气势不输人
“交罚款楼中非生活污水,二十两”
而位于这楼中的隐秘角落里,一个简单的小宅院中。
年过半百的小老头面色惨淡,身材干瘦。此刻摸索着从床上爬起来,又看一眼门口放着的简陋早餐,不由悲从中来。
这老虔婆
此刻他一万次后悔,倘知道有这一日,当初就该把徒弟也带上,好歹有个人能跑腿干活
正痛苦的将已经冰凉的白粥吞下肚,却听外头传来花鸨母骂骂咧咧的声音
“好你个小贱蹄子敢做下这样的丑事,你是怕咱们海棠馆关不了门啊还拿你那一腔真爱心思说事我呸,就那穷书生若是真的爱着你,尊重你,又怎会不赎身就哄着你怀下胎来”
“咱们这行,这辈子就是这个命”
“年轻时你不多攒些钱来,到老了,两腿一张,一文两文都得求人”
身旁的女子哭哭啼啼,脸色惨白。想起自从得到怀孕消息后就再也未见过的心上人,不由更是痛苦。
她痛苦,花鸨母更痛苦“就知道你们这些半路买来的没调教好,连药都不曾服全”
不然青楼女子,哪有怀孕的
小小年纪就已经服过药了。
她眼神一转,瞪着一旁的丫鬟“从今儿起,这红花药日日都要给你们姑娘服上倘若再有这等丑事,上一个被拉去下等馆子的那丫头,就是你的下场”
丫鬟哆嗦着,点头如捣蒜。
声音由远至近,马上就要走到门边。
朱医师听着,想起自己自打进帝都以来的麻木生活,不由悲从中来。
想他朱老三,原先几十年虽算不上大富大贵,可凭着一点坑蒙拐骗的小手段,浪迹天涯,倒也凑合。
后来年龄越大,越发能表现出仙风道骨的娴熟技术,一时间竟还颇攒了些家财。
等到再花点粮食换了个任打任骂的徒弟,那日子过的
如今想想,怎么自己就不知满足呢
说来说去,都怨怪这灵潮
倘若他没有得到这什么妙手回春的灵术,也不会得意扬扬的宣传的满天下都知道,更加不会飘起来。
灵潮来之前,他没想到城主对此事这么谨慎,要求全城人离开,还美滋滋的收了大户人家1000两白银和一颗火杏做定金。
可等国师宣传的这灵潮越来越可怕,他内心也开始恐慌了,忙不迭就要跑路。
所幸这大笔定金已经是他前所未有的巨大财富了,朱医师便毫不犹豫地卷款私逃
可他万万没想到,他是有灵术了,可强中自有强中手
自己这灵术,不过是想走一个老套的市井扬名的手段,可大户人家还没吸引着,先被这海棠馆的老鸨瞅着了
花鸨母见他孤身一人,许出千金哄他来海棠馆,一路上说些推心置腹的话
“朱医师,您这本事,可真是绝无仅有不瞒您说,我那楼中的姑娘有好些个不舒服的,都仰赖您治一治呢”
普通医师治不了的病,又是在这青楼楚馆中,那还有什么说的呢
久混江湖的朱医师心知肚明。
可等他到了海棠管,才将将治好一个人,花鸨母就让十来个威武雄壮的小厮在他面前排排站
再将大门一关,朱医师从此就只能困守在这小院中,每天干不干稀不稀的吃着饭,还得偷摸的给楼中姑娘治花柳病、无痛流产、还有秘密将一些奇货可居的花魁永远保持在少女状态
说来真是一把辛酸泪。
海棠馆楼在外城,名气却打到内城去,朱医师居功甚伟。
可花鸨母是收钱如流水了,自己呢,自己要怎么办呢
朱医师含泪,又开始了今天一天的治病生涯。
而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