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萌发呆了大概有半分钟,都没有发出声音。
她觉得自己真得是贯彻落实了逃避虽然可耻,但是有用。
但余年似乎早有预料。
通话另一头,余年轻轻叹息一声“我知道你在听。”
装死不成功的阮萌深吸一口气应“恩。”
“你似乎不喜欢我知道关于你最近生活的事情,上次见面的时候没来得及问”
“这次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阮萌于是又觉得,余年有点让人讨厌。
他明明知道要怎么避开她不想提及的话题,但偏偏这个时候又故意要问她为什么。
“没有那么多为什么,换成别人,也是一样的。”她叹了口气,兀自往被窝里又钻了钻。
她觉得自己可能还没有梦醒,不然为什么脑海里迷迷糊糊总在闪回之前的一些事情。
她潜意识里认为,余年和那些人不一样。
可又潜意识里逃避,怕类似的情况重复上演。
余年仍然在追问“别人除了我,还有谁吗”
阮萌有些招架无力“没有谁,我只是假设,就像其他主播直播会和同平台的主播双排多排,但我一直都是单排。”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我也没想过改变。”
这回他终于默声了几秒,但不久还是问“但你直播的时候,和我双排过。”
“是跟你双排过,但”你是那个例外啊。
阮萌话说一半,突然发现这么说似乎格外暧昧。
她的话于是又说不出口了。
余年最例外的可能就在于,认识她早一些。
但那又怎么样呢
只是同学,最多是朋友。
为什么会像现在这样,余年似乎很希望知道她的事情
“抱歉,我不该逼问你的。”大概是她沉默的有些久了,余年渐渐有些不安。
“我只是觉得,你似乎并没有你表现出来的那样乐观、有趣、没心没肺。”
阮萌于是倏然哑口。
她当然不是所有时间都和直播时候一个状态。
但余年的敏锐让她觉得自己如此拖泥带水下去,总有一天,她会告诉他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
她好像能够理解那个暗恋余年的女生,究竟是什么心态了。
至少她也拒绝不了余年。
“你说得对。”
阮萌渐渐冷静了下来,心一横,决定快刀斩乱麻“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恩,你说。”余年仍然淡定。
“周日的时候,我不是说我弟弟在家等我吗那是因为,我妈妈生弟弟的时候难产去世了,而我爸爸”
“在今年五月份的时候,进了监狱。”
阮萌却仿佛故意一样,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想看看他是什么反应。
遗憾的是,余年身为一个合格的聆听者,此刻只是淡淡嗯了声。
她于是后悔自己没有和余年面谈。
她想看见他此刻的神情,想和他对视,想去探究他究竟怎么看待她口中的故事。
虽然故事的开头,她故意添油加醋了。
阮萌的妈妈林静姝和爸爸阮明是大学同学,学的都是建筑学。
阮萌这个名字,就是从妈妈那里取了林,从爸爸那里取了明,拼凑而来。
她记得小时候,爸爸妈妈时常对自己毕生所学引以为傲,偶尔也会同她讲起他们年轻时候的故事。
妈妈说“我记得那个时候,有个老师给我们上课,开玩笑说,做我们这行的,要做好进监狱的准备。”
“虽然这个话听起来令人难以置信,但后来才发现老师的确是语重心长。”
国内外,每年不知道要建成多少高楼桥梁,其中过程中或建成后出问题后闹出人命的不在少数。
一旦出了问题,追责是一定的。
而问题如果出在你参与的环节
老师用幽默生动的方式,为他们讲述了入行的第一课,名为敬畏。
他们的工作不是得过且过,不是应付了事。
只有心怀敬畏,才是对自己,对他人的人生负责。
妈妈说“当时你爸爸在课堂上就说,那我们就更要对自己经手的环节加倍认真了。”
“要知道,当时就连我都在同学们如临大敌的哀嚎中隐隐担忧,而你爸爸却坦然自信。”
“我就是这样记住了他的。”
之后,他们相识、相知、相恋
他们结婚,妈妈怀孕生下阮萌
阮萌过去十八年的人生,大半都是幸福的,最大的挫折就是妈妈的离去。
她曾经以为这就是最糟糕的事情了。
一直到今年五月,施工现场出了问题,当日同在现场的阮明也被高空落下的石材砸中失去意识。
再然后,爸爸人还在医院,就被追责,事情急转向最糟糕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