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想到,上一次离开这里,被魔域吞下去的时候,还是人间的盛夏,而现在,却已是数年后的深秋了。
他摇头微叹,好不容易在心中腾起一点思乡之情,那边立刻有几个大呼小叫的二傻子,从林间提出一头不知是吓得不敢动,还是已然昏过去的小野猪。
“看我发现了啊,这是什么生灵”血屠夫奇怪地问,“我刚一过去,它就倒在地上了。哈哈,身为无智之物,竟也懂得以肉身献祭战争之子,我觉得”
余梦洲跳起来,就是一个拍在马屁股上的大巴掌。
“这是国家保护动物,快给我放下去”他抢过那头昏厥的小野猪,“这么小,一看就是还在妈妈身边等着照顾,塞你的牙缝都不够,不许乱抓了”
血屠夫很委屈,他可怜兮兮地甩了甩尾巴,“哦”了一声。
看到他的惨状,军锋一声不吭,悄悄把手里的大蛇扔到树后面去了。
余梦洲又好气,又好笑,总算在靠近溪流边的位置,找到了一处平坦的空地。
以太将这里的面积又扩大了几倍,从折叠的空间里掏出行军专用的宽大王帐,颂歌也用法术光圈在附近设下凡人免进的结界。
“原来无罪的世界,是这个样子的啊,”七重瞳站在溪边,用手指沾了一点溪水,尝了尝,“到处都很很干净,很轻盈。”
余梦洲很意外“哪里干净啦,以前在乡下,晚上还能在天空看到好多星星,跟一条河似的,现在都不行了。”
“不是这个干净,”七重瞳笑道,“不过,你说的这方面,也比魔域要干净很多。我说的干净,指的是罪孽。”
“法尔刻是地狱的皇帝,原初之力的直接体现,你看,他是什么样的外貌”七重瞳摇摇头,“当他褪去魔力的辉光,你就可以看到,他的皮毛是最深不见底的漆黑,吞噬任何光,湮灭任何色。”
“但这里,”他笑了,“这里也有罪行,不过比起魔域,此世的罪孽充其量只能算灰色,比起漆黑,还差得很远呢。”
“那你们会习惯吗”余梦洲踌躇地问。
七重瞳反问“怎么会不习惯在墨缸里出生的人,自然也能适应清水。我只担心我们身上的黑,把清水也染成另一个墨缸。”
余梦洲顿了一下,问“你们会吗”
七重瞳抬眼看他,他稍微拉下遮眼的绸带,眼瞳浮动着叠加的光辉,便如繁复的火焰。
“只要你在,我们就不会。”他说,“我保证。”
余梦洲欣慰的笑容还未完全绽开,旁边忽然响起诡异的“嘎吱”一声。
他缓缓地转过头去,看到死恒星正专心嚼着一条河溪里捞上来的鱼,见余梦洲正难以置信地盯着他,他愣了一下,把缺了头的鱼身从嘴里扯出来,递给余梦洲。
“吃吗”他问。
余梦洲无法形容这种感觉
就像一群重量级掠食者,在原来的生态环境下,好歹还有一些可以跟得上他们步伐的下游食物链,虽然懒散,起码还保持着顾盼威严的架势。眼下生态圈进一步降级,他们周围彻底不存在任何威胁了,于是智商也立马跌破到一个全新的最低点
余梦洲沉默了半天,轻声道“我不吃,你吃吧。”
我要去找法尔刻,他想,管他原谅不原谅的,周围只有这么一个智商尚存的高地,反正我是必须要好好将他珍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