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便是傻子也能听出段怡的玄外之意,未尽之语。
正在捋着胡子的祈郎中惊呼出声,不小心揪到了一缕胡子,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假死你怀疑你父亲段思贤,同那孙营一样,是假死”
程穹当时没有在锦城, 自是一无所知,可祈郎中不同。
他越想越是惊骇,“你那母亲顾杏,将姓段的瞧得比爹娘还亲,比骨肉还重。我当时还庆幸,是她挡在你前头, 捅死了段思贤那个恶棍。”
“你是要做大事的,何必背上弑父的罪名她待你不慈, 好歹做下了这么一桩好事。”
“可转头看来,竟是大有问题。她哪里是好意,她分明就是怕你一出手,段思贤没有回魂的余地。”
段怡战场厮杀多年,那杀人都是爆头,封喉,戳心窝子。
就是华佗在世,也不可能把打穿得像面窝窝,能透过它瞧见太阳的脑子添补回来,更加不能把折断的鸡脖子扶正了,亦或是将那碎成了渣渣的心脏,一片片地缝起来。
顾杏杀段思贤, 所有的人,都太过于震惊, 根本就没有人,会想到假死这件事。
“嗯,孙营的事情一出, 我心中便有了不好的预感”,段怡说着, 将那封来自小弟段铭的信,摊开了来,放在了膝盖上。
“当初段思贤死了之后,锦城便开始打仗了,他的身后事,都是我母亲一手操办的,连上山我都没有去送。我母亲完全有能力,也有那个机会,偷天换日。”
段怡说着,轻叹了一口气,“果不其然,你们看看我小弟的来信。之所以间隔了这么久方才回信,是因为我母亲失踪了。”
“小弟没有声张,四处寻人,直到最近方才回了锦城,收到我的信。棺材里头空空如也”
见祈郎中同程穹一脸的凝重,段怡反而笑了出声。
“莫要太过忧心,我能杀他一回, 便能杀他第二回再则今日段怡, 身边已经有了强兵悍将下回再见,也不过是在战场之上”
祈郎中却是半点未解忧愁。
他摇了摇头,程穹没有见过段思贤的本事,可他知晓,那人是怎样的一个疯子。
“就怕当初在锦城,他是故意输的。因为你母亲那脑子,想不出假死这种事情来。”
祈郎中说着,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他抬起眸来,看向了段怡,“不过,奇怪的是,我也没有收到风声,说陈鹤清身边出现了什么厉害人物。”
段怡拿起先前从茶楼拿的灵机形状的茶点,递给了祈郎中。
“先生若是当年这么舍得用脑子,也不至于考不上要上吊了”
祈郎中深吸了一口气,拿起那块小心点,狠狠地塞进了嘴中。
他转头看向了程穹,气呼呼的说道,“先前我还说你,不操心自己的羊肠小道,去担心小王爷在康庄大道上摔跤”
“这回竟是发现,我骂我自己呢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瘸子,竟是担心一枪一个阎王爷的煞星,她会不会死”
程穹一听,瞬间觉得通体舒泰,宛若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酸爽
自信心全回来了
正所谓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段怡瞧见他扬眉吐气的样子,冲着祈郎中眨了眨眼睛。
祈郎中哼了一声,扒开了马车帘子,朝着车外看去。
这襄阳城短短时日,同他们刚来的时候,已经大不相同。
城内的主干道上,全都被铺上了一块块的青石板路,两旁的河边,悄悄地装上了护栏,城中的小河之上,架起了整齐的木桥。
街市上干干净净的,穿着干干净净灰布衫的老丈,拿着扫帚扫着街市上的灰,卖货的小货郎摇着拨浪鼓,放声的吆喝着。
祈郎中瞧着,心中满满的。
从前在锦城的时候,他便是这般亲眼瞧见段怡领着一群人,像是愚公移山一般,一日复一日的搭桥修路。
她做的事好似很小,襄阳还是从前那个襄阳。
她做的事好似很大,襄阳已不是从前那个襄阳。
祈郎中放下了帘子,“即是要出征,咱们便应该开始准备起来,如今尚未收粮。此番远行,粮草可能齐全还有路线,时机咱们走了,襄阳留给谁来守”
“总不能前脚刚走,后脚叫人偷了家不是”
他们如今已经不是只有段怡领着五十骑,想打就打想撤就撤的时候了。
数万人出征,可不是儿戏。
“先生先同程穹回府准备,我今日约了韦猛,最后验看那李鸢一回若是能行,我们段家军可又添了一员猛将了。”
段怡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对着祈郎中说道。
“先生修书一封,将我那祖父同大姐姐的消息,递到荆州去”,段怡对段文昌同段娴不在意,可段淑不一样。不日陈鹤清打起京都来,段淑岂有不知之理
不过是早一步同晚一步的事情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