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回一些骨头来”
她记得清清楚楚,王屠户埋王大妞时,那坑挖的并不深,这么多年下来,只怕尸体早被林子里的野兽刨出来吃了
裴赫有些惊诧的挑了挑眉头,却聪明的没有说话。
这大风镇外的小密林平日里便少有人来,平日里镇上百姓家中有因病死掉的猫狗鸡羊等,多数都是拖到了这小密林之中掩埋,又有早些年若是不小心收了得病的猪,王屠户也要杀了之后拖到这处掩埋。
不过那只是早些年,王大妞还在,家中生意还好,为了自家声誉,这点损失还能承受之时,到如今王家生意每况日下,王屠户倒恨不能去乡下专收些新死的病猪,以减少自家的成本,那里还会到这处埋猪。
这小密林越往里走越是阴森黑暗,地面的杂草丛中,偶尔还能见着些许散乱的白骨,也不知是人是兽的,看着更是可怕,这密林深外,大风镇上百姓白日里轻易都不敢进来,更不用说这深更半夜了
不过武馨安与裴赫夫妻是何许人也,都是艺高胆大,尤其是裴赫,更是连眉毛都未抖一下,只是看着地面不平,伸手扶了扶有些神思不属的武馨安
他见妻子似乎在找甚么,每走一处都四下观望,之后又认准方向,再向前走,如此走走停停总算是寻到了一个地方,地面看着也是杂草丛生,与这小密林之中其他地方也没甚么不同
武馨安立在那处四下看了许久,终于深吸了一口气道,
“就是这里了”
说罢便抡起锄头挖了起来,裴赫想上前接过锄头帮忙,武馨安摇头摆手,
“不用,你就在一旁看着便是了”
她力气大,抡起锄头来那是呼呼生风,不多时便将地面上的杂草除去,又锄去了表面的浮土,裴赫在一旁用灯一照,便见得泥土之中露出一角残破的竹席来,
“安安”
武馨安也看见了,忙住了手,面上露出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怪异表情来,喃喃道,
“难得竟是没有被野兽刨出来吃掉”
她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那一角竹席,却是心头发颤,手上发软,锄头都握不住了,
自己挖自己的尸体是甚么滋味
谷馳
想来这世上只有武馨安一人知晓了
裴赫在一旁时刻留意着妻子的一举一动,见她神色有异,忙过来将她扶到一旁大石上坐下,自己取了锄头,再将手里的油灯递给了武馨安,武馨安坐在那处,双眼有些发直,半晌才轻声道,
“你下手轻些”
别将她的身子给弄坏了
不过也许根本不用这么小心,这么多年过去,说不得早就坏的不成样子了
武馨安有些不敢看,转过头将目光投向了密林里的深黑之处,耳内听得裴赫挖动泥土的声音,竹席上头的泥土被一点点的刨开,露出里头长长的,裹成一团的竹席来,裴赫看了一眼武馨安,见妻子咬着唇,脸转向一边,身子在微微的发着抖。
裴赫用锄头掀开了破败的竹席,借着昏黄的灯光一看,却是轻轻的咦了一声,
“咦”
武馨安闻言猛然转过了头,
“怎么”
“了”字没说出口,她也愣了
只见那竹席之中,好端端躺着一名女子,这名女子身形魁梧,样貌丑陋,头发是散乱的,脸色是青黑的,双眼圆瞪着,一看她那脸色便知她死因必是中了毒
可是这近二十年都过去了,为甚么为甚么她的尸身还如死时一模一样
武馨安瞪大了眼,身子一纵便向那坑中跳了下去,只她吃惊太过,脚下发颤,跳下去便身子一歪,人就扑到了那女子身上
“安安”
裴赫大惊忙伸手去扶她,却没想到妻子竟是毫不忌讳,伸手一把抱住了那尸身,当下就低低地哭了起来,
“原来原来你一直都在呜呜呜呜呜呜原来你你竟一直都未腐呜呜呜”
武馨安哭得极是伤心,眼泪一颗颗落到了那女尸的脸上,紧接着裴赫见着了惊骇的一幕,在那昏黄的灯光之下,眼见得妻子泪流成河,那眼泪落在女尸的脸上,那原本还如初死时的女尸皮肤突然开始一点点的腐烂了
“安安”
裴赫脸上失色,忙过去一抱将妻子硬生生抱了起来,他生怕那女尸有何异变伤了妻子,不由分说便将武馨安推上了坑边,自己也纵身跳了上去,再回首时二人只见得,那女尸的脸已经全数腐烂完了,再之后是脖颈、胸口、腹腔然后是双腿,一直到双脚
那女尸就这么在夫妻二人的注视之下由有到无,最后只剩下一件空落落的衣裳,而尸身骨肉连同毛毛,竟是都无声无息化为了虚无,只留下那残破的竹席,见证了近二十年的孤寂
武馨安脚下一软,坐到了身后的大石之上,脸色苍白,脸上泪痕未干,半晌才看向裴赫,
“瞧见了么”
裴赫点了点头,武馨安神情木然的拿手一指坑中,
“那便是前世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