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面上不显,私下里却是纷纷议论,
“不说是陛下龙体欠安么,怎得怎得瞧着没有半分病态”
“是呀是呀据宫里传出的消息,陛下出京时身子已是不成了,这一路走来从未迈出龙船半步,怎得今晚看来是身体康健,哪里来的病重”
众人议论不说,接下来连着两日嘉靖皇帝都召见了官员,还有杭州城中的一些乡绅富豪,待到第三日时又还下船在城里走动了一番,只他这番出行,街面之上早已打扫干净,真正的普通百姓早就被远远的赶开,只留下些各府里派出的家丁仆从,以及锦衣卫的暗哨等等,这百姓来往街道之中,又有沿街叫卖的小贩,还有摆摊儿卖货摊主,便是那沿街的铺子里头,吃饭的食客是全数由这些人假扮的
嘉靖皇帝坐在马车之中,也索性演戏演全套,撩开帘子煞有兴致的四处观望,之后挑中了一家酒楼,下车用了一顿饭,亲自点了杭州当地的名菜,吃的是连连点头,甚至还来了兴致提笔在那白墙上写了字,却是一直玩到了天色渐黑才登车回船。
待回到了马车之上,嘉靖皇帝便立时双眼一翻,瘫软在了软榻之上,
“主子爷主子爷这是怎么了”
黄锦眼见得嘉靖的脸色,片刻之间就由红润变的一片灰败,双眼皮向上翻起,鼻息粗短,已是陷入了昏迷之中,那是吓了一大跳,忙上去扶着嘉靖,转头吩咐小太监,
“快快去叫了裴千户来”
小太监下车去叫了裴赫上车,裴赫上来一把脉,
“是药效过了”
当下一翻手腕便将自己随身携带的银针亮了出来,又命黄锦扶了皇帝坐起,举针便在他的人中、百会、大椎等大穴之上连连施针,他的手法是又快又准,扎完针之后,再连连弹动手指,黄锦眼看着那银针针尾摆动起一片虚影,不由心头暗惊,待得裴赫施针完毕,皇帝这才喉咙里咯噔一声,嘴里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呀”
一声,悠悠的转醒过来,
“主子爷主子爷总算是醒过来了”
黄锦一见大喜,嘉靖转头看了看裴赫又看了看黄锦,一声苦笑,
“朕这是没撑过么”
裴赫应道,
“陛下已是撑过了,此时正在马车之上”
嘉靖这才看了看四周,见果然是在马车之上,这才松了一口气叹道,
“朕的身子是越发不中了,说不得这便是最后一次与百官相见了”
“主子爷”
黄锦悲叫了一声,
“主子爷,万万不可发此不吉之言,主子爷就是累着了,待歇息一会儿便好了”
嘉靖没有说话,闭了眼睛,裴赫见他虽脸色不好,但呼吸倒还平稳,便转身下了马车,吩咐道,
“让马车小心行驶,定要平稳些”
如此一路小心护送着皇帝回了龙船,嘉靖皇帝这回算是彻底病倒了,且是一时清醒一时糊涂,清醒时不过几息,糊涂时却是甚么都不知晓了,看这样子竟是多半是撑不到回京了
黄锦见这状况不由是暗暗道,
“看来这时机应是到了”
将消息送出去之后,又寻了随驾的官员商议,只说是陛下前头几日纵情太过,龙体受损,已是陷入昏迷,众人一阵商议,
“即是如今已是到了杭州,也算得南巡结束,不如就此打道回府吧”
这皇帝若是当真有个三长两短,死在外头可是不好
因着皇帝的身子不好,早在京城时便已不是秘密,众人对他能撑到此时已是十分惊奇了,如今见得皇帝倒下,众人心底竟然不约而同生出“终于如此”之感,于是达成一致要赶快打道回京。
于是队伍在杭州又呆了一日,皇帝便发下旨意,
“朕已览尽江南风光,见识百姓疾苦,深感江山任重,民生艰难朕回京之后当勤勉理政,体恤黎民”
皇帝这是客气几句便要回京了,杭州当地官员那是松了一口气,起程那一日是领着百姓跪送,百姓跪在沿河两岸,都眼巴巴的瞧着那龙船之上,指望着皇帝能出来挥一挥手,让大家见一见天颜,却不知皇帝陛下如今正躺在龙床之上,出气多进气少,那还有力气出来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