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妈妈坐在二层的船栏边,一面摇着手里的团扇为武馨安驱赶时不时骚扰的飞蛾、蚊虫,一面看着武馨安那似越发肖似生母的脸,看着看着便眼圈儿一红,
“大小姐若是见着小小姐如今这般模样,必是说不出的高兴呢儿的生日便是娘的难日想当年”
关妈妈取了帕子按了按眼角,
“当年大小姐生产时,那一年的夏天比往年都热大小姐浑身上下便如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那般的拼了命却是生了一天一夜都生不下来,姑爷又在科场上”
程家那处,关妈妈想回去求救,只大小姐是个性子倔强的,硬是拦着不让她去,就这么硬挺着,孩子是生下来了,可这命也是丢了一大半了
“那血呀老奴是一盆一盆的往外头倒身子亏了想再养起来便难了大小姐日一时不如一日”
到如今隔了这么多年,关妈妈再想当时的情景,仍是心有余悸,这厢伸手抚着武馨安的头发,目泛泪光道,
“这生儿育女便是娘奔死,儿奔生,大小姐可要记得亲娘的恩情呀”
武馨安点了点头,心绪有些低落,暗暗道,
“我也不知是不是这个命,一个娘,二个娘都不长命,难道我当真便是那克母的人”
主仆二人正说话间,却听那河岸边上传来的一阵咿咿呀呀的唱曲儿声,知袅探了身子四处观望,却是回头冲武馨安笑道,
“大小姐,那楼上有人唱曲儿,我们叫两个到船上来好不好”
武馨安闻言点头道,
“那自然是好”
这厢对关妈妈道,
“妈妈,今儿是我的生辰,我们要快快活活的,让母亲在天上见了也欢喜,快别哭了”
关妈妈闻言忙收了眼泪,
“您说的是,倒是老奴败兴了”
这厢吩咐船夫停了船,要到岸上叫人,那船夫闻听便道,
“小姐,不必劳动贵仆大驾,这些伶人们都是我们相熟的,只要冲上头喊一声,她们自会下来的”
说罢当真对着楼上叫了一声,有人探出头来,那船夫便道,
“船上的客人要听曲儿,你们叫了小月仙出来”
末了还加了一句,
“都是女客”
又转头对武馨安道,
“这家楼里就是小月仙的曲儿唱得好,人也生得标致,身段儿也好”
说话间果然有一名女子轻纱蒙面怀抱了琵琶,身后跟着两名同是轻纱蒙面的伶人来到了码头上,远远对着船上的武馨安福了一福,
“客人有礼”
那船夫将船靠了过去,让三人上了船,三人上来又给武馨安行礼,武馨安对三人笑道,
“我们这一层上都是女子,你们也不必蒙了面,只管将拿手的曲儿唱来,唱好了本小姐自有重赏”
那三人依言取了面纱,武馨安仔细打量一番,见那小月仙果然生的貌美,看年纪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便笑着问她,
“你在这河上多久了,可是攒够了银子”
小月仙应道,
“回小姐,奴家在这河上已是有五年了,家里有三个哥哥要娶妻才卖了奴家出来,这银子”
她微微摇了摇头,
“还没攒够呢”
武馨安点了点头,便不再多问甚么,这秦淮河上花船无数,青楼林立,男人们只见这里风月无限,莺歌燕舞,却不知这背后是多少无辜女子的血泪,这河上的女子,任是谁一个拉出来都有一段辛酸故事,多问无益,倒不如临走时多赏些银子才是真
那小月仙这厢调拨琴弦便唱了起来,
“想当初,这往来,也是两相情愿,又不是红拂私奔到你跟前,又不曾央媒人将你来说骗。你要走也由得你,你若不要走,就今日起你便不来缠,似雨落在江心也,那希图你这一点。”
却是一首“不稀罕”,她声音轻脆婉转,犹如那珠走玉盘,又有琵琶声轻快跳脱,配上这女儿家娇嗔发嗲的声音,听起来很是俏皮活泼,那点子倔强气恼,口是心非之意,令得听者不由都是莞尔一笑,笑那歌中的人儿只怕当真将情哥哥骂走了,才是真要气恼跺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