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臧的声音依然有些低沉,但面色已恢复平静。
他对荣勇道“这件事恐怕没那么简单。许辞如果有罪,调查他就是了,可他的户籍档案为什么会直接消失就好像根本没有他这个人一样
“再来,他当时才刚大学毕业,为什么会被派去这样的任务谁安排的”
荣勇叹气,做了个摊手的姿势,表示无法解答这些问题。
想让祁臧好受一些,他换了副轻松的语气。“我知道的都说了。其他的人家连我都不能讲,你也就别打听了。
“你师父我问到这些可是付出了巨大代价的我把我珍藏的20年郎酒啊,就是为了你的婚礼准备的酒都拿了出来,请我在省厅的老同学喝,这才打听出来些许内情。
“咳、你想想,我以前又不是没帮你打听过许辞的下落,哪次有结果这次刘娜案跟那边有牵连,四色花可能已来到锦宁市重新扎根搞事情,而许辞又跟四色花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我们市局多少得做好防备,基于这些,人家才肯告诉我这么多”
祁臧转而问“那师父对清丰集团了解多少我这些天查了它不少旧闻。有小道消息说清丰的董事长林怀宇,跟桂大军是拜把子兄弟”
“是有这样的消息,但没证据。要么林怀宇太鸡贼,并且二十几年前的侦查手段又实在落后,没找到他有罪的关键证据要么他就确实是干净的。”
话到这里,荣勇提醒了祁臧一句,“工作方面,你向来让我放心。警察办案,讲程序、讲正义。你这次让我感觉有点急躁了可别给我胡来”
半晌,祁臧终究很郑重地回了句“放心吧师父,我心里有数。”
等到下周日,祁臧总算正式地请许辞吃了个饭。
之前对于许辞,祁臧有着各种猜测、预感、推敲在从荣勇那里得到一些跟许辞有关的关键信息后,某些东西就在祁臧脑中尘埃落定了。
这一餐祁臧的话难得很少,只是不断给许辞夹菜。
许辞几乎有些无奈。“你自己不怎么吃,一个劲儿就给我塞菜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你挨过饿、受过苦似的。”说这话的时候祁臧声音有些低沉,“现在弥补不了过去但就是想让你多吃点。”
许辞没接话了,他放下筷子,若有所思地看着祁臧。
祁臧深深回看向许辞,忽然颇为郑重地开口说道“我这个人从小到大,心里是从来不装事的。大概小时候超级英雄看多了,就老想当警察抓坏人什么的,这背后没什么特别的原因。
“很多时候我以为身边的人跟我应该也差不多。后来工作了、经历多了,才发现并不是这样。有的人想当警察,可能是经历过事儿。
“我无忧无虑地长大,在学生时代没什么太远大的理想,也没有什么烦恼但在我只想着要打游戏的年纪,我的同龄人可能已经有了在我那个年纪还完全无法想象的经历”
许辞眉头轻轻皱了一下。
祁臧继续道“曾经我有一个大学同学就是这样。最开始我以为他只是性格冷漠,注重隐私,天生跟其他人之间有距离感。在与分开后的日子,我才慢慢体会过来,也许他并不是天性如此,他可能经历过一些不好的事情。
“当年他什么都不告诉我,可能是觉得我没担当毕竟我那会儿整天吊儿郎当的,连书都不好好读,我那样的能当什么好警察我根本不值得他信任。”
话到末了,祁臧的声音已经变得有些沙哑。
停顿了好一会儿,他才又道“可是现在已经过去八年了我觉得我这八年干警察干得还可以。破案、缉凶我没掉过链子。
“谢先生,你说”
祁臧认真注视着许辞的眼睛,就好像想透过这具伪装得几乎完美无瑕的驱壳,看见藏在里面的或许早已千疮百孔、之后被迫修修补补直到彻底变了样貌的魂灵。
祁臧开口问“如果再次遇到他他能信任现在的我吗他能知道,他不是一个人,他也可以有值得信赖、值得依靠的人吗”
许辞依然没说话,只是嘴唇下意识轻轻抿了一下。
灯火下他的表情与情绪本该无处躲藏。
可大概那张面具长在他脸上太多年了,实在叫人看不出任何破绽。
“或者说刚说的那些我都不该求。”祁臧的声音变得很低沉,“我只是想知道他能觉得我其实有资格,跟他一起并肩战斗吗”
沉默了一会儿,许辞反问他“上次在紫水瀑布,你口中那个正义感十足、永远坚毅勇敢的同学也是他吗”
祁臧点头“对。我说的是同一个人。”
良久,许辞看向祁臧,总算轻轻地、但掷地有声地开口“祁臧,你是一个特别、特别好的人,也是一名非常非常优秀的警察。能够遇见你,是你那位同学的幸运。我很羡慕他。可是
“可是从你的描述看,他是一个太过天真、以至于有些愚钝的人”
在许辞看不到的地方,祁臧垂在桌面上的两只手交握在了一起,用力颇大以至于指关节格外凸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