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旷上尊想到天朝之主便有怵,委实是从曾经的扬汤、神都大帝身上吃过不少亏,忌惮祂们的手段,但要祂归降也是做不到的,只因祂修的是逍遥大道,祂之道,天生抗拒帝道,哪怕这帝道包容万象。
因为祂清楚,凡帝道,无论如何包容万象,本质是专制的,是一种至高无上的规则,而祂逍遥自在,凭什么要被关到那无形的牢笼中去,以某一存在为尊
祂若在这刻低头,放弃直面困境的机会,祂的道还能寸近吗
不能。
放旷上尊在逍遥大界的最高峰上盘坐,千山万水围绕,渺渺云烟过眼,呼吸同风起伏,祂本想像最初应对扬汤、神都二帝一般,放几条法脉出去,隐匿在天朝势力无法插手的地方,作为道之火种,可叹如今各域皆有太一眼线,给祂省了这琢磨的功夫,干脆什么也不做,静等时间到来。
彼时祂如此方天地,一呼一吸合乎自然,自在而没有任何阻碍,时间也不能在祂身上留痕,倏然天地又生风,一点点掐住了祂的呼吸,祂仍盘坐于地,却又仿佛被推远。
放旷上尊猛然睁眼,似有利剑出鞘,寒光划破亿万星河,星河那头,帝车出巡,道音如雷,周天星子为臣,紫云红光漫浸虚空,祂恰撞上她睨来的一眼,刹那寒光散尽,握在手中的生杀予夺之力好似皆归于她一念,而祂立于这方得道之地,竟恍如外人。
好可怕的掌控力。
放旷上尊听到自己的道在躁动,祂看着太一帝王的身后一个个空间通道大开,千百战舰驶出,但无第二尊准圣现身,豪放大笑,“闻长生大帝威名千载,不想第一次对话是在生死之间,然你以为,只你一人,能够拿下阳天”
湛长风的眼底毫无波澜,言语平静,“就我有空。”
太一势力涉及八大天域一大圣地,上尊满打满算七个,加上偶尔能发挥准圣实力的巫非鱼也才八,现在又缺了个龙祖,一尊守一域还带缺的,这要是一窝蜂出动,谁知会不会合了别人的调虎离山之计。
放旷上尊没这么想,有她一人掀翻圣地的前科在案,祂觉得她一人前来也挺理所当然的,只是让人恼怒罢了,所以祂气笑,“那长生大帝又带那么多战舰做什么,给你助威吗”
“扫尾,接手你的地盘。”
“”放旷上尊拍案而起,道意沸腾,“你果真是我道之敌”
湛长风暂时还不想出手,她的目光将放旷上尊从头扫到尾,略显疑惑,“你的逍遥之道圆满了吗”
“你何意”
“诸天众生之心类同,为何喜生惧死,为何顺天又逆命,皆为一颗执着心,也是这颗执着心,让世间道统殊途同归,齐齐滞于此,如果连你这逍遥之道,都寻不见真逍遥,仍自缚于外力,害怕所谓的规则,其他道统更逃脱不得。”
放旷上尊拧着眼,仿佛有迷雾遮在面前,心躁得不行,“你何意”
湛长风神情不变,寰宇间却似透着叹息,“管中窥豹而已,无论时间如何流转,一代又一代,始终被困在同一个地方,星界生命怕混沌圣灵,万生灵怕神明,诸道怕神道,归根究底,是怕被制定规则,神道怕吗,神道也怕,所以选择去制定规则。”
“你究竟何意”
湛长风目光沉沉,冷冽之声道出隽永箴言,“逍遥之道与万生灵的心最为相契,若连你的逍遥,都无法超脱,而去选择掐灭规则,与孤为敌,可见,孤注定与万生灵为敌。”
放旷上尊后跌两步,靠在巨石上,这巨石立于险峰,千年不倒,万年不移,祂曾从中窥得自在,走上这逍遥之道,而今
祂试图从粗粝的石皮上汲取坚守的力量,抚平心中焦躁,祂也终究如磐石般固执己见,任它八面来雨,自岿然不动。
光在祂的眼中重新燃起,“帝长生,你一言两语就能破解我的道,叫我疯魔吗,不可能,来战吧,哪怕玉石俱焚,我也要以我的道,打破已加诸、意图加诸我身上的一切,这便是我的逍遥”
放旷的兵器是一把剑,上面布满逍遥道纹,祂提剑,只为一剑破万法
湛长风的兵器也是一把剑,它以太衍帝道为脊,无上威严为锋,普天之下,皆为王土,剑之所向,皆为定数
不可更改,不可抵抗,不可忤逆
“放旷”湛长风一改往日对战时的沉默,冷声说道,“我的帝道,不是你尊卑森严的原生家族,不是你被人情腐蚀的原生宗门,不是你弱肉强食的原生星界,不是任何一有形的制约,不是任何一无形的偏向,它在,也不在,你能合于天地,为何不能接受我的帝道”
昔日的挣扎翻涌而出,放旷无畏无惧,祂一声声嘶吼,愈来愈大,震天动地,“你在,可你在我不信”
祂坚信任何存在都有私心,任何存在制定的规则都是枷锁
这就是万生灵会反抗的本质,它们、他们她们、祂们,不论到了哪个生命层次,这最宝贵也最致命的怀疑之心,从未消除
便是缥缈的天道,顺着顺着,实在不利于己,也要逆转了它,此为斗天